第二十一章 得儂(第4/6頁)

慕容珩想了想,恍然大悟,“你是說我的帶刀侍衛爻寧?”

慕容琤頷首而笑,“叔茆和爻寧是親兄弟,當年分別跟了二位兄長。二兄待爻寧寬厚,他那裏好做文章。叫他和他阿兄通氣,要扳倒大王,還不是易如反掌!”見慕容珩怔怔的,怕他多心,忙道:“我替阿兄出主意,不過渾說。哪裏錯了,還請阿兄莫見笑啊!”

慕容珩思忖再三,表態模棱兩可,應承道:“我竟沒想到這一層,也多虧了你了。後面的事我計較計較再說吧,畢竟……”

畢竟動用了大王貼身的人,不出人命是決計不可能的了。這不是樁小事,二王像亞聖人說的那樣,君子不動殺機。現在未到揪心處,他還可以得過且過。等大王回來了,潑天震怒時,他就能切身感受到什麽叫惶惶不可終日了。

他該做的提點都做完了,捂著胸口喘了會兒氣,“來日方長,阿兄自己拿主意就是了。你別忙備輦,我著無夏去辦,從前彌生上下學都是他駕的轅。”

彌生聽見這話並不承情,喊無夏來,擺明了是要監視她。二王不知道內情,她心裏是門兒清的。再叫他隨意擺布,她豈不是成了傻子!

她挽著畫帛下了台階,溫聲對二王道:“你別費心,同乘一輦也沒什麽,何必多費手腳。時候不早了,早些進宮,回頭我還要去趟十一王府。”

慕容珩自然不會有二話,萬事都聽她的意思,慕容琤臉上卻變了顏色。她入戲得倒挺快,大約是橫了心要和二王過日子了,那樣小的車廂裏面對面坐著,是打算大眼瞪小眼嗎?然後呢?還會有別的什麽嗎?他幾乎被自己的想象力打倒,一面驚懼著,一面還要裝出威嚴來,“按理說我如今不該再管束你,可是女子閨範還請你多注重些。”

彌生擡起眼來,似笑非笑地盯著他。這世上誰都有資格說這話,唯獨他不行。他和她同乘的次數還少嗎?動手動腳,抱她吻她的時候怎麽沒有想到提醒她恪守閨範?如今拿這個來說事,簡直滑天下之大稽!

慕容琤在她眼裏無所遁形,她的表情說明她有多蔑視他。他感到難堪,自己現在就是一張妒夫臉,醜陋可笑。可是他害怕她這一去再不見蹤影,找十一王妃也許是為了尋下處,好擺脫他的桎梏。

他和她說不通,幹脆直接同二王交代,“阿兄還是送她回來的好,我們是師徒名分,用得著這樣避嫌嗎?她爺娘沒入鄴城之前,住在我府上總有些保障。要見十一王妃明日下帖子請來就是了,在外頭遊蕩怎麽讓人放心?大婚之前別再生出什麽亂子來!”他被她傲慢的態度氣得不輕,泄憤似的說了一通。言罷賭氣不看她,匆匆招了遠處侍立的人來攙他,頭也不回地往甬道那頭的繁花叢中去了。

彌生滿腔委屈,想學他甩袖子走人,終究因為二王在面前沒好縱著性兒來。只不過一路上悶悶不樂,弄得二王也不敢開口說話,憋了好半晌,快到宮門前時才道:“你是想搬出樂陵王府嗎?其實也不用這麽著急,九郎說得有道理,裏頭緣故不方便和你說,怕唬著你。你聽他的話,目下還是借居在他府上。等你家下大人來了鄴城,到時候是另外找地方,還是從樂陵王府出閣,再聽你爺娘的意思。”

彌生無奈嘆息,不就是大王要打她主意,他當她嬌花似的什麽都不知道,怕唬著她,其實裏頭緣故她比他還透徹三分,可惜不能說出來,非得爛在肚子裏。

他引她從西面金明門斜插過去,走到中宮宮門上時,內侍總管迎上來行禮。拜完二王又拜彌生,前所未有的客套周到。嘴裏打著哈哈,八字眉耷拉到顴骨上去,他殷勤地寒暄道:“奴婢給二位道喜了!殿下和女郎來得巧,皇後正宣了太蔔令占卦問日子呢。廣寧王殿下和樂陵王殿下的婚事皇後極上心,排了一個時辰,這會兒也不知蔔得怎麽樣了,殿下和女郎快進去瞧瞧。”

正陽宮裏打卦占蔔,檀香燒得旺,滿室煙霧繚繞。

二王攜她進西次間,太蔔令正收拾卦具起身,已經辭過了皇後,沖他們長揖行禮後便退了出去。

說是來謝恩,彌生卻不知道該怎麽個謝法。她沒有感到快樂,也沒辦法笑得滿面開花。不過不要緊,深閨女子笑不露齒,這點可以搪塞過去。她只是斂了衣裙上前,在宮婢準備好的錦墊上跪下來。深深泥首,想不出措辭,籠統地感恩戴德一番,“彌生才疏學淺,蒙皇後殿下擡愛得賜良緣,彌生謝殿下恩典。”

皇後臉上是深而真摯的笑,熱熱鬧鬧打發女官,“別叫咱們王妃殿下受累,快攙起來!”

彌生聽那一聲王妃殿下,心裏便突地一悸。掉過頭來看二王,慕容珩眼裏有暖陽似的微笑,敦實的,有內容的。她漸漸平靜,奇怪和他在一起不像面對夫子時的波瀾起伏,心情可以很放松。這種感覺其實不錯,雖然知道沒有愛情,但是卻可以依靠。平心而論也不是那麽難以接受,或者還有對她安於現狀的一點回報,比方日後能夠穩妥順當地享點清福什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