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也不知是哪家姑娘倒了八輩子黴,要嫁給那只萬年老妖。

如果記得沒錯,麓姬應該是第一個帶著無魂無魄的男人來找她的。當時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她聽見她苦苦的哀求,破例從天極奔赴十丈山下。雖然最後沒能救回那個男人,但願意救治,已經是莫大的通融。麓姬以靈作為診金,她婉言謝絕了,那麽彼此間便有了醫患之外的交情。麓姬是知恩圖報的,請他們去她的洞府歇息,也願意為她講一講這梵行刹土的典故。

無方聽了一路關於令主要娶親的話題,這塊刹土上喜事應當不多,因此格外隆重似的。

“恰好有位熟人托我轉交賀禮,待我手上的事忙完了,要去魘都一趟。”

麓姬沏了杯茶,牽起袖子送到她面前,“那靈醫要多加小心,魘都從來不接待外客,裏面是什麽樣的情形,沒人知道。”

無方頷首,對這位聲名狼藉的魔頭產生了一點興趣,“令主似乎名聲不佳,你見過他嗎?”

麓姬托著腮,妖冶的面孔,被蔥綠的輕紗襯托著,白得紮眼。她眉目凝重,低低道:“見過,又沒見過。這陰山在他轄下,他有時巡視,前呼後擁的。我從人墻裏瞥過一眼,身量高得很,可是每回都穿著黑袍,帽兜那麽深,別說臉了,連頭發絲都露不出來。我料想他應當長得不大好看,一萬年該老成什麽樣子了!再者,他性情十分暴戾陰狠……”說到這裏緘默下來,怕再說下去會說漏嘴。白準的狠毒是有根據的,明知道城裏的男人走失是陰山女妖幹的,以他通天的本事,卻從來沒有找過她們的茬。因為他有把握,那些和阿郎一樣追求幸福的人,終會因背叛他而殞命。他有辦法創造他們,當然也有辦法毀滅他們。

麓姬說半句留半句,無方向來不喜歡尋根問底,到此也就作罷了,轉而和她打聽貓丕的下落,“據說就在這九陰山附近。”

麓姬想了又想,“貓丕?我從來沒見過,但是曾經聽山魈說起,在紺馬崖附近有貓形的東西出沒,可能就是你們說的貓丕吧。這陰山上精怪的種類太多了,數也數不過來,你們找那個幹什麽?是用它來治病嗎?”

無方說不是,“它拿了我徒弟的東西,請它歸還罷了。紺馬崖在哪裏?距此遠嗎?”

麓姬拿手比劃了一下,“不遠,從我洞府出去,向南翻過兩座山頭就到了。反正我今晚無事可做,可以陪你們一道去。這山裏地勢復雜,鬼魅又多,有我在,遇到危險至少可以提點你們。”

無方向她道謝,轉頭看洞外,星輝早就被濃濃的煙雲掩蓋住了。麓姬說這裏就是這樣,“山勢連綿,山嵐也重,所以霧氣裏遇見的東西要格外小心。像剛才的竇鬼還不算什麽,有時會遇見旱魃和浮棺,一個疏忽就沒命了。”說罷看看振衣,眨了眨眼,“小哥莫怕,我可以保護你。”惹得瞿如白眼亂翻。

振衣看了無方一眼,麓姬的曖昧態度不知她察覺沒有,反正她的臉上一直是一種長輩關愛晚輩的慈愛表情,叫他很是憋屈。他站起身走出去,她在身後噯了一聲,“徒弟,你要去方便嗎?一個人千萬別走遠,讓瞿如陪你一起去。”

瞿如很高興,尖叫著“得令”,甩開大步跑到他身邊。振衣連頭都沒回一下,快步出去了。

徒弟上不得台面,無方寬宥一笑,復問麓姬:“你說有旱魃和浮棺,難道是孤竹君浮棺?這裏的奇事果真多,那麽類似鬼車這樣的東西,想必也有吧!”

所謂的鬼車,就是吸人魂魄的鬼鳥。這世上靠別人的精元滋養自己的妖鬼太多,鬼車不過是用來探路而已。

麓姬果然微微一怔,終於明白她是沖著追查病因來的了。阿郎的死對自己來說是打擊,對靈醫來說是疑團。起初她也不懂,為什麽好好的人,說死就死了。後來遇到太多和他一樣症候的,他們都有共通點,都是來自魘都。魘都所有人的性命都握在白準手上,所以這罪魁禍首除了他,還有別人嗎?

“艷姑娘不必找什麽鬼鳥,我對姑娘此來梵行刹土的原因了然於心。”跳動的燭火映照她的臉,她擡起眼道,“明晚是天狼星最亮的日子,般若台上有歌舞陣,艷姑娘有沒有興趣和我一同前往?”

無方想起璃寬說過的話,他也曾提起般若台,說女妖們就是在那裏吸引男人的。

“般若台和那些丟失了魂魄的人有關?”

麓姬笑了笑,“憑艷姑娘的美貌,可以令男人趨之若鶩。你想知道那些人是怎麽丟了魂魄的,最好的辦法就是日夜觀察他。你的醫術高超,假如能找到破解的方法,那陰山所有女妖都會感激艷姑娘的。”

無方聽後牽了牽嘴角,“這些男人究竟來自哪裏,還請姑娘明示。”

麓姬沉默了下,終於松口:“魘都,白準的魘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