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輪回 “我找到了我的玉呀”(第2/2頁)

而是指他這麽久以來所有的心血功績——

拒絕謝策道的加官進爵,用於他更期冀的刃上。

這刃是什麽,不言而喻。

“……聖旨不是在你那兒嗎?”謝重姒有些發怔。

宣玨:“你說要所有人的祝福的。婚事被長輩猶豫思忖,可不算吉利。”

所以才將所有獎賞恩賜累積,換取父皇的賜婚麽?

謝重姒感覺心窩被只小貓爪撓了一下:“自然會兌現的,本宮金口玉言,許的願沒有不應驗的。你先放開,和你說個話。”

等宣玨松開手,謝重姒忽然問道:“馳之是誰?”

那夜夢回,他在臨安遇到了蒙家人。關系似是不錯,都直呼表字。

“蒙馳之,單字‘奔’,奔馳之意。”宣玨道,“怎麽問起這個?他和我幼時拜過江東蘭密先生啟蒙,算作熟識,關系不錯,近年也都有書信來往。”

謝重姒:“前世咱倆成婚時,臨安的那份賀禮,是他寄的嗎?”

宣玨:“是。”

爾玉不會記這些雞毛蒜皮的事。

是事關蒙家,還是……

宣玨還沒思索個三六九等,謝重姒又問:“你離京遊歷的時候,是不是見到過他呀?你們在茶樓會了一面,那天細雨連綿,斷橋西湖人影朦朧。”

宣玨瞳孔微縮。

只聽得謝重姒放低了聲,像是在回憶:“我都看到了。在夢裏。”

她重復道:“在夢裏,我和你走過了大江南北,看過了花開花謝,行經了雲卷雲舒。我看到了居無定所的流民生離死別,也看到了你遇事則幫,逢亂必救,即便徒勞無功也會放手為之。就像你很久之後和我講過的那個故事……水窪裏的魚可能還會被海浪卷出海水,奄奄一息地擱淺,可能將它救回海中是無用之功,也可能太多了救不過來,但……這條會在乎,那條會在乎,被那個小少年救上去的所有都在乎……我也在乎。”【注】

“還有……”她頓了頓,擡指撫上宣玨的眉眼,一寸一毫,都仿佛按照她的心意塑成,俊朗清遠地讓人挪不開眼,“我找回了那塊玉佩。”

宣玨眸光微動,嗓音有些沙啞:“哪塊?”

“就是你送的那塊桃花。天金闕炸了個底朝天,蓮花池亂七八糟的裂了豁口,它躺在豁口裏,沒碎沒裂,好端端地等我去取。”謝重姒輕聲道,“我找到了我的玉呀。”

落入水中的重見天日,黯埋泥底的也破了天光。

都說人世一遭,像落葉飄零,自何處來,往何處歸,身不由己。

但也有人逆流水朔風溯回而上,掙脫滿身枷鎖,在輪回裏重逢相擁。

正月初五,謝治去見了衛旭最後一面。她再也撐不住了。

齊燕之戰時,這位女將坐立不安,或者說興奮難言,隔著城防和民居,用新裝的重弩過了把最後殺敵的癮,為此她脆弱不堪的臂骨更加雪上添霜。

衛旭渾不在意,掐算太子回來安撫朝堂和閑暇下來的日子,使勁揮霍她最後的光陰,甚至最後親手斬殺了一名漏網之魚,護住東城郭的幾間茅屋裏,來不及撤走的幼兒和老者。

殺星在何處,都是殺星。

衛旭不知和謝治談論了些什麽,但她回光返照了最後一天,強撐的身子骨終於分崩離析,兩天後,同濟堂就燃了一把大火。

金繁用整個花室和花坊,祭奠遠送這位客居遊子一程,願她魂魄歸鄉,能與愛人團聚。

大火燃燒盡昔日的功績罪過。

衛旭安然躺臥,仿佛在重復她曾和金繁說過的話——

葬身何處無妨。青史留名也不必。這萬裏河山,都將銘記孤的功業。他年日後族人國人的足履,都有孤的痕跡。如此甚足。

爾後,金繁也告辭回鬼谷,他的歷練其實早該結束,算來多留這麽些時日,也無非是想看這因果結該如何化解。

沒多說什麽,只是告知謝重姒,若有喜事,記得送請帖,師兄師姊們當抽空來賀。

正月初八,年節未過。

元宵節的謎語燈籠提前在朱雀大街上掛成筆直長排,謝重姒趁夜摸黑出去猜得幾個,掛在行宮裏當吊燈使,玲瓏剔透的燈盞光影細碎,清冷又迷離。

還順手寄了個戰利品給宣玨,借花獻佛,大言不慚地附贈張小紙條:賠你那年的臘八祈福燈。

跑腿的是白棠。

紙條就大大咧咧地貼在燈籠上,白棠再裝作視而不見,也難免瞥到上面的字,心道:這歷經四五年,還能帶賠的?

他可是對主子那枯等一宿、雪落滿身記憶猶新。

沒想到主子倒是心情不錯,置在了內室桌上。

就如同那日,他從桌上拎走被人拋棄的臘八祈福燈一般。

隔天,年節的修沐告一段落,朝會重新開始。

宣玨換了朝服,臨走時,像是想到了什麽,走到南書房內,將擱架上放置的明黃色卷軸取下攏入袖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