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康熙自己刀自己,越刀心越痛,完全不知道他家保成流出的只是虛假的眼淚,甚至出來一瞬就縮回去了,比泡沫沒得還快,最多就只是半刹的花火……

青陽嘖嘖有聲地搖頭:“太可憐了……”完全被蒙蔽了啊,“鰲兒。”

“?”鰲拜還以為青陽同情康熙,要他也吹一下康熙耳邊風,渾身一激靈,正準備拼死不從,就見青陽飄到康熙身邊,將那受魂魄所執,就變得的無法被活人瞧見的法鈴放在康熙頭頂上方。

小鈴鐺懸空定在康熙頭頂三寸的距離,隨著康熙的動作,發出歡快的脆響:“鈴鈴鈴……鈴鈴鈴……”

喜樂襯哀情,更襯得頭頂法鈴的康熙越發淒慘。

鰲拜:“……”你不是同情人家的嗎?!結果還是一心只覬覦人家的龍氣!

康熙對自己頭頂多了一個嬌俏的小鈴鐺全無所覺,兀自沉浸在自己硬找出來的滿地玻璃渣中,自己都有點受不了了,難得在說政事的時候放緩語氣,沙啞著聲音出聲維護:“太子何出此言?鐵證如山,放在朕看也沒有疏漏。”

小鈴鐺:鈴鈴鐺,鈴鈴鐺,鈴兒響叮當。

鰲拜:“…………”

“鰲兒。”青陽仍然保持那個我好同情的表情,嘴裏說的卻全然不是那麽回事兒,“又到了給老爺分憂的時候了!受了供奉的陰魂帶著香火氣,生人接近就容易咳嗽、打噴嚏。我給你做好加持,你心情平和地靠到聖上身邊來,讓法鈴趁著他竅門失守,多蹭點龍氣。”

“……”鰲拜像具沒有靈魂的傀儡一樣,平飄過去,確實挺心平氣和的。

這一次,雖然沒能成功慫恿老爺行刺康熙,但老爺已傷康熙甚多!

康熙也不知道自己是被陰魂近身了,只覺心頭悲痛一時堵住了胸口,呼吸都有些艱難,而且喉嚨突然像被煙熏嗆一樣發癢,不禁咳了出來,同時又打起了噴嚏。本還想憋回去的男兒淚頓時失守,一下流了下來:“咳咳咳——阿嚏!阿嚏!咳——”

康熙心中又是熨帖、又是更加心疼地看到保成一下沖了過來,扶住他又是順氣又是擦拭,大皇子卻明顯晚了一步,只站在不遠處大呼快叫太醫:“你……咳咳!保成,你能想到——阿嚏!想到維護兄弟的聲譽,一心追查真相,請命重查此案,朕——咳咳咳咳咳!朕甚為感動,此案重查,就由你負責——”

是了。康熙控制不住地又咳又打噴嚏,淚水半是出於生理性刺激,半是出於情緒地濡濕面頰。

他一邊毫不留情地狠狠刀著自己,一邊想,朕的年歲也大了,未來大清要靠誰呢?還是朕的保成啊……

這一邊,康熙父子悲情,抱作一團,儼然重症老父臨終托付的混亂場面,另一邊,鰲拜叉著腰在康熙身邊狂笑:“哈哈哈哈哈哈哈!”

對不起,鈴鐺實在是太破壞氣氛了。

“鰲兒,適可而止。”青陽投來譴責的目光,“怎麽能以他人之悲,當做自己之喜呢?”

鰲拜:“哈——嘎?”

鰲兒突然有種被老爺過河拆橋、當做棄子的被背叛感,滿臉震驚。

然而沒有良心的老爺已經伸手擠開他了,太醫也及時趕來,仔細給已經停止咳嗽、噴嚏的康熙搭了脈,報了平安,甚至表示這一番流淚發泄,使得聖上狀態比平日還好些,郁結的肝氣有所疏通。

青陽眉開眼笑地去拿吸飽了龍氣的小鈴鐺:“這——”

或許是樂極生悲,更多的是經驗不足,青陽也是頭一次有機會拿法器汲取龍氣,毫無防備地一碰法鈴,突然就被一股極為壓抑、悲慟的感情席卷了神智,一時間注意渙散,大腦空白,只眼淚滾滾落下,負面和喪氣的情緒占據了空蕩的大腦。

不光是他,就連鰲拜也受鬼契的影響,和青陽一道僵在空中,茫然淚流。

不……不太妙。青陽的理智掙紮出一角,眼睛明明瞄向了法鈴,卻絲毫生不起半點震動法鈴,魂歸軀殼的求生意志。

也就是在這時,青陽耳邊驟然響起一聲極為宏大、雄渾的嗡鳴,如大道無形,一下滌蕩了他的魂魄,自身後傳來一股不可抗拒的吸力,極為強勢地攜帶著他,以比來時更快數倍的速度,重重投回三清殿的軀殼中。

三清鈴當啷一聲落地,在地上滾出老遠。

“哎呦……”青陽揉著耳朵吭吭唧唧起來,看了眼地上的三清鈴,卻不敢去拿了,仰頭一看莊嚴神像,感動得眼淚汪汪,“嗚嗚疼還是師祖們疼我!救我一命!——但是,鰲兒呢?”

正波動的燭火凝固了一下,下一秒,慘遭祖師爺遺忘的鰲拜陰魂也出現在青福觀裏,不過被極為精準地投放在菜園。

鰲拜:“……”

這就是丫鬟的地位嗎?

“唉,是我莽撞了。沒想到在紫微帝星傷郁之時汲取的龍氣,居然有這般威力。只怕這法鈴白做了——”青陽垮著臉正說著,就瞧見供桌山香火的白煙陡然一轉,絲帶般曲曲繞繞纏住地上法鈴,將鈴鐺勾起來,一路飄出三清殿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