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沉月求助似地望向沈茴。

沈茴看了裴徊光一眼, 掀開搭在腿上的薄毯,朝一側的書案走去。見她要寫字,沉月立刻快步跟過去, 為她研了墨。

沈茴握著筆想了一會兒,在紙上寫下“善果”二字。

世間事, 皆有因果。

裴徊光瞥了一眼白紙上的字,開口:“把狗剩兒給咱家抱來。”

得,這是堅持他給起的好名字了。

沉月福了福身, 立刻轉身走出去。

裴徊光開了口, 燦珠給孩子喂了最後一次奶, 然後將孩子抱給沉月。望著酣眠在沉月臂彎裏的嬰孩, 燦珠滿心舍不得。雖早就準備了乳娘, 因知道這孩子是要養在裴徊光膝下的, 燦珠這些時日也沒讓乳娘照顧, 縱使身子不便也親力親為。

燦珠轉過臉,忍痛將所有的不舍壓下去。

“燦珠……”沉月瞧出來她的不舍,想要勸慰,卻一時口拙,不知如何勸。

“去吧。”燦珠勉強笑笑。

沉月垂眼看了看臥在懷裏酣睡的小家夥, 慢慢轉身。

“等等。”燦珠又叫住她。她下了床,仔細將圍著兒子的小被子緊了緊, 再將他的頭臉也輕輕遮了, 免得出去被風吹。

·

沈茴和裴徊光一起用過晚膳,懶散地斜坐在美人榻上,翻閱著最近堆積的奏折。

果然, 幼帝登基, 四地皆動。不少起義軍又有了大動作, 甚至是土壤相鄰的幾國也在邊界頻頻調動兵馬。

許是坐得久了,縱使美人榻上鋪著柔軟的毯子,沈茴也覺得不太舒服,幾次調整了坐姿。她擡起眼,望向裴徊光。

裴徊光正立在書案後面,略有興致地描畫著山河圖。感受到沈茴的目光,裴徊光擡擡眼,目光落過去。沈茴立刻彎起眼睛來巴巴望著他,對他笑。

裴徊光與她對視了瞬息,放下筆,擱置了山河圖,朝沈茴走過去,在她身邊坐下。

沈茴迅速朝他挪,身子軟軟地偎進他懷裏,後頸靠著他的臂彎,在他的懷裏看那些枯燥的奏折。

沈茴很有自知之明,她知道自己以前不曾接觸朝政,如今雜亂的事情堆積下來,她從不敢托大,勉勉強強地謹慎處理。

不多時,沉月抱著孩子進來。

沈茴將剛看完的奏折放下,坐直身體,好奇地望著沉月送過來的孩子,她蹙著眉比劃了半天,才朝沉月伸手。

“是這樣抱的嗎?”

“不是這樣的。這樣。”沉月將孩子放進沈茴懷裏,幫著她調整了姿勢。

沈茴看著懷裏酣眠的小孩子,眉頭揪在一起。她就這樣動作僵硬地抱了一會兒,勉強覺得適應了,才讓沉月下去。

沉月有些不放心,臨走前告訴沈茴乳母早已備著,隨時可召喚。

沈茴好奇地盯著懷裏的小孩子,裴徊光側首望著她。

因為一個姿勢僵坐得久了,沈茴小幅度調整了一下姿勢,懷裏的小嬰孩立刻動了動。動作明明細小,她卻覺得山地崩似的,緊張起來。

好半晌,確定這孩子沒有醒過來,沈茴悄悄松了口氣。她含笑望向裴徊光,壓低聲音:“你要不要抱一抱?”

裴徊光嗤笑一聲,目光頗為嫌棄地瞥了她一眼。

片刻後,沈茴才小聲說:“我有點抱不動了……”

“嘖,”裴徊光輕嗤,“抱不動了扔一旁放著啊。”

對哦。

沈茴後知後覺。她動作慢吞吞地側轉過身,再小心翼翼地彎腰,將懷抱裏的孩子放在美人榻上,動作慢得像個一百零八歲的阿婆。確定將他放在榻上也沒驚醒他,沈茴再次松了口氣。

裴徊光垂著眼,又拿了個石榴,剝給沈茴吃。

沈茴有點心不在焉,吃一點石榴,就要回頭去看躺在裏面的小奶娃。

——他怎麽還在睡?他一直這樣睡著是正常的嗎?小孩子不是都愛哭愛鬧的嗎?他會不會生病了?要一直用小被子裹著他?他會不會熱?可是沉月走前沒說要解開啊,擅自解開他會不會冷啊?他怎麽還在睡啊?

裴徊光瞥著她心不在焉的樣子,開口:“沈茴。”

沈茴立刻朝他豎起食指抵在唇前,壓低聲音:“你小點聲,別把他吵醒了!”

裴徊光一手捏著沈茴的兩腮,將她的嘴捏開,然後將掌心裏剝好的石榴全塞進她嘴裏。

被塞了滿口的清甜。沈茴努力吃著口中的石榴,可是裴徊光塞得太多了,石榴汁兒從唇角流出來。

沈茴尷尬地紅了臉,想要尋帕子擦嘴,偏一直神情淡淡的裴徊光見她這樣忽地笑了,心滿意足地捏著她的臉,去舔她唇角的清舔石榴汁兒。

沈茴將手抵在他胸前,輕輕退卻著。

下一刻,一直酣睡的奶娃子忽然哭著醒來。

“哇——”

哭聲如雷。

沈茴直接嚇了一跳,雙肩顫了顫,才明白是孩子哭了。她手忙腳亂地去看他為什麽哭,努力回憶著小時候見過的旁人是怎麽哄孩子,她笨拙地去拍他,可是他的哭聲就像止不住一樣,一聲比一聲大。孩子的哭聲充斥著整個浩穹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