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第2/3頁)

手臂收攏,用力,再用力地擁著她,恨不得將她整個人摁進自己的身體裏。

他想如她說的那樣,說出那句她想聽的他會改變。

可是他說不出口。

他緊緊將沈茴箍在懷裏,只能手足無措地低聲重復:“別哭,別哭,別哭……”

在他身為衛國太子的幼年時光裏,有那樣多那樣多的人愛著他。一朝變故,一年囚禁,讓他連人都不再是。

他活著,只為復仇。

身為衛珖的短短年華裏,那麽多人深愛著他。割肉養他、用命救他。那麽多那麽多人炙熱地愛著他。可他不得不成為惡鬼裴徊光。成為裴徊光之後,再也不會有人來愛他。

他不配。

對,他不配。

他不是不知善惡,而是不得不選擇了惡。因為他太清楚善與惡,才更清楚他不配。

不配。

不配。

怎麽就,偏偏遇到了她。

她的美好,像一個隔了二十余年的美夢。

二十余年,他用裴徊光的身份,再次被這樣炙熱地愛著。惶恐,又不敢置信。

假的吧。

一定是假的。

小姑娘太傻了,早晚有一日會醒悟的。

可是,她不僅勇敢地撞進來,大聲告訴他她是如何愛著他。

他,也將她放在了心裏。

他是那樣驕傲的一個人,踩著白骨操縱生死。

她來招惹他,他第一次知道了什麽是自卑,從此被她困住,陷在地獄的泥裏。

可他是那樣驕傲的一個人啊。

她來招惹他,他怎麽可能放她走。他用他的方式,一步步逼迫她,她既然招惹了他,他就不準她逃離。

他要她,瘋狂地愛著他。

禁錮著沈茴的手臂力道在逐漸加重,裴徊光挺直的脊背彎下腰,將臉貼在她的後頸。他想如她的願一次,他想說出她想聽的話。

就這一次,就這一次不行嗎?全當哄哄她。她好傷心,她在哭啊……

那顆被邪功影響著不能大喜大悲的心臟,劇烈地跳動著,幾乎要不受他的掌控。

說他會為她改變?

可是他能為她改變什麽呢?

做不到的事情,他從來不會輕易許諾。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他不敢許諾。

她說她冷。他唯有用力地擁著她,給予她絲絲縷縷的溫度。可是他身上永遠那樣寒涼,他這樣陷在地獄的泥裏的人,身上哪裏有溫度。恐怕連帶給她溫暖都做不到。

裴徊光沉默下來。

沈茴感受著裴徊光的手臂帶來的疼痛禁錮,小聲地哭著,眼淚不需要再忍著,眼淚一顆接一顆落下來。她只想在心上人的懷裏,盡情地哭個痛快。

好半晌,沈茴才知道後頸的濕涼是裴徊光的淚。

想要逃離的心,被一只長滿倒刺的手攥住,血肉模糊的痛讓她連喘息都在戰栗。

她的良人必是斯文清儒的模樣,還要有一顆善良又正直的心。

他是完全相反的德性。

可這一刻,後頸的灼痛告訴沈茴,這瘋子長在她心上了,挖之不去。

沈茴掛滿眼淚的臉上,忽然就有了笑容。

她慢慢擡起手,覆上裴徊光的手背。纖細的手指穿進他的指縫,與他糾纏在一起。她笑著說:“好啦。我知道啦。”

不想說,我不逼你說。

“愛,不是逼迫。”

沈茴被淚水洗過的臉,帶著笑。

她很開心。

她也賭贏了呀。

她纖細的手指頭反復磨蹭著裴徊光的長指,溫聲說:“我一路跑過來見你,衣服沒換,鞋子也沒換,足心被石子兒硌得好疼的。偏你還想勒死我。”

裴徊光緊箍著沈茴的手臂逐漸松開。

沈茴垂著眼睛,等了一會兒,才轉過身,笑著去望裴徊光。

果然,他已將所有的情緒收了起來,又是那個淡漠平靜的司禮監掌印裴徊光。好像落在她頸上的淚,從來沒有存在過。

只是裴徊光望著沈茴的目光裏,永久性地摻了抹不去的溫柔。他擡起手,蜷起的指背反復去蹭沈茴的眼淚。

他再開口,在漫不經心裏摻著溫柔:“哭哭哭,娘娘就知道哭。”

沈茴便揚起唇角來笑。起先只是揚起嘴角望著裴徊光傻笑,後來她低低地笑出聲來。她一邊笑著,一邊去搖裴徊光的手,帶著笑的聲音問他:“你叫我什麽?”

笑是會傳染的。

裴徊光漆色的眸底也慢慢染上了笑。他一邊去擦沈茴的眼淚,一邊用一本正經地語氣重新喚她:“心肝寶貝,咱家的小祖宗。”

寶寶。

沈茴伸出手來,分別用食指點著裴徊光的唇角,向兩側劃去,硬是給裴徊光扯出一個滑稽的笑臉來。

裴徊光醉在沈茴盈著水霧的笑眸。

下一刻,沈茴的眉頭忽然揪起來。她放下手,轉而雙手捂住自己的肚子蹲下來。

裴徊光瞥向蹲在面前的沈茴,說:“娘娘的舊疾是心絞痛。捂錯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