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不僅是這一次, 在京城時,已經有了很多流言。那些人不敢大大咧咧明面上議論,都在背地裏嘀咕。他們都說, 像裴徊光這樣的人必然要遭報應。他練那逆天的邪功, 有違天道,必然會遭到反噬。那些流言裏,認定了沒人能取裴狗性命, 可是上天馬上就會來取他的命,讓他不得好死。

沈茴認真問了兩次,裴徊光這才放開她的手,認真想了下殺人速度, 算一算名單上的人還要多久才能殺完。

他說:“一年內應該死不了。”

“一年?”沈茴睜大了眼睛, 死死盯著他,“你隨口胡謅的吧?”

裴徊光笑笑。

他是否會死於那邪功的反噬, 他自己也不知道。因為他根本沒考慮過死期。只要在他活著的時候能把名單上所有人虐殺一遍, 不漏一個,便就行了。

裴徊光自然知道這天下太多的人想取他的性命。等他做完想做的事情,誰來取他的性命都無所謂。興許,根本不需要別人來取他的性命。

裴徊光望著眼前一臉震驚的沈茴, 猜測她現在在想什麽呢?震驚之余,是不是還有歡喜?就連小皇後,也是想讓他死的。

花言巧語巧言令色,用她那拙劣的美人計一步步利用他。

她乖巧溫順地躺在他為他準備的琉璃籠中,軟著聲音說著那一丁點的喜歡, 都是做給他看的吧?

裴徊光開始猜測沈茴從什麽時候開始知道他過來了。是她對那婢女訴說著那一點點的喜歡的時候?還是她那個婢女問她是不是想見她表哥的時候?

因為知道他在這裏, 所以她不敢說她想見她的表哥?裴徊光反反復復想起沈茴說過若非陛下的封後聖旨, 她在兩年後會嫁給蕭牧的話。她應該也是很想嫁給她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表哥吧?

裴徊光眸光漸漸暗下去。

回到玱卿行宮, 裴徊光整個人都染上了一種陰沉的戾氣。本就是偏執人,在這過分陰惻惻的情緒裏,想法越發偏執下去。

沈茴望著裴徊光眸中的神色,心裏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他、他是不是以為她故意那樣說給他聽的?

沈茴飛快地心思流轉,琢磨著。對策沒有想出來,她反而是對裴徊光說:“我不相信只有一年。掌印騙人的。”

語氣篤定。

在沈茴心裏,裴徊光過分強大,像無法跨越的萬丈深淵。這種強大就算有弱點,也不該是毀滅式的!

真的是這樣的嗎?

沈茴心裏又不確定了。那些流言真的是假的嗎?他說的一年也是假的嗎?

裴徊光沒有回答,他欠身,在琉璃籠中雪白的軟毯坐下,修長的手指為梳,慢條斯理地梳理著沈茴壓亂的長發。他一邊給沈茴梳理長發,一邊問:“等咱家死了,娘娘和天下人普天同慶之余,可會施舍點善心為咱家收屍焚骨?”

沈茴擰眉。她側過臉來望著裴徊光,說:“掌印是故意在氣我嗎?掌印想聽什麽回答?”

她推開裴徊光為她理發的手,在琉璃籠中站起身,垂眼看他。

“你這死太監簡直是莫名其妙!旁的男子聽見姑娘說喜歡他,斷然不是你這個鬼德行。本宮要收回剛剛的話了!”

沈茴氣呼呼地轉身往外走,卻忘了琉璃籠的門要矮一些,忘記了低頭,流光溢彩的琉璃橫欄磕在了額頭上。她“唔”了一聲,手心貼在自己的額頭揉了揉,腳步只是稍微停頓了一下,繼續往外走。

她直接走到窗下的矮櫃前,蹲下來,在櫃子裏翻了翻,找到剪子。然後她用力一剪,將左手小手指蓄長的指甲剪斷了。

“沒了!那點喜歡沒了!”

沈茴“啪”的一聲,將剪子放下,剪子落在矮櫃上,發出不小的動靜。她重新走到琉璃籠前,朝裴徊光的膝蓋上踢了一腳,然後將琉璃籠的門用力關上。

沈茴轉身往外走,再不看裴徊光一眼。她出了寢屋,一邊往外走,一邊大聲吩咐:“沉月,我晚上要吃紅燒獅子頭、四喜丸子、九珍玲瓏湯、叫花雞、東坡肉、栗酥肉、清蒸鱸魚……還有、還有……再來好大一碗荔枝!不,一盆!”

坐在琉璃籠中的裴徊光擡擡眼,望著被關上的籠門。

他擡手推門,籠門卻沒推開。沈茴離開前摔門太用力氣,將上面的橫閂摔下來,籠門從外面鎖上了。

裴徊光若想出去,倒是可以輕易將琉璃籠的籠門折斷。可是這琉璃籠是他親自設計的,有點舍不得。

裴徊光在雪白的柔毯上躺下來,他側臉聞了聞柔軟的枕頭。枕上有一點泛著甜味兒的香,是沈茴柔軟烏發上的味道。他平時用玉枕,可沈茴不喜歡,她總喜歡這樣軟的枕頭。

裴徊光聞著這點泛著甜味兒的香,忽然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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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茴在樓下飽餐了一頓,吃得比往常多了很多。吃得太撐了,她下了樓,在院子裏走了一會兒。又惦記齊煜,不知道她剛搬過來身邊的人可將一切都安排妥當了。她有心將齊煜放在身邊養。只是今日才搬過來,給齊煜準備的房間還沒收拾好。明日或者後日,就可以讓她過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