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螢塵像棵樹一樣安靜地站在院子裏等著吩咐。她知道女主人一醒來就去了盥室沐浴, 然後男主人也走了進去。

再然後……

再然後,兩個人半下午才出來。這……洗澡水早就涼透了吧?螢塵一直等著吩咐,可盥室裏的兩個人一直沒要再續熱水。

兩個人經過她身邊的時候, 她看見裴徊光想要將手搭在沈茴的腰上,卻被沈茴避開了,沈茴小聲抱怨了句什麽……手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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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沈茴才有空將螢塵喊過來說幾句話。

螢塵第一次見沈茴, 沈茴半張臉貼著醜陋的疤痕。昨天晚上第二次見沈茴, 她又是男兒裝。如今沈茴換上正常的女兒家裝扮,螢塵只看了一眼便看呆了。這世間竟有這樣好看的美人,讓同是女子的她都忍不住被驚艷。那是隨意一瞥, 就會被吸引的美貌,誘得人忍不住將目光凝在她的眉眼間, 等回過神來, 又急急忙忙移開了視線, 好似這樣的容貌貪戀地多看一會兒都成了褻瀆。

明明螢塵與姐姐也是聽多了誇贊的美人, 可是站在沈茴面前,所謂的“姿色”瞬間暗淡下去, 比對之下,只落得個五官端正。

螢塵為自己的失儀鬧了個紅臉, 趕忙規矩地低下頭。

沈茴開門見山:“在這院子裏, 另外三個人都是宦人。”

螢塵愣了好半天,才明白沈茴說的宦人是什麽意思。怪不得順年和順歲給她的感覺有些怪怪的!但是……

等等!

這個院子的男主人也、也是……

這怎麽可能呢!

螢塵眼前浮現裴徊光的臉, 震驚地張大了嘴,連反應都忘了。昨天晚上, 她分明親耳聽見裴徊光“咱家”的自稱, 可她堅持認為自己聽錯了。這樣風光霽月的一個男子, 怎麽可能是個殘缺人……

沈茴的確覺得身邊帶個侍女更方便些,裴徊光和順年、順歲平時說話也不遮攔,想瞞也瞞不住。不如直接告訴螢塵,她之後做事也會少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好半晌,螢塵才望向沈茴,問:“那……夫人……”

螢塵又弄不懂了。難道男主人不是男主人,夫人不是夫人?可是她分明聽見順歲稱呼眼前這大美人為夫人啊!

螢塵忽然想到閹人的對食。雖想到了,可她完全不敢相信。

沈茴坦然地彎唇展顏,說:“是,我是他夫人。”

螢塵懵了,一瞬間不知道該做什麽反應。惋惜?為誰惋惜?為眼前的夫人惋惜,還是為那個清雋俊朗的男主人惋惜?

裴徊光推門進來,正好將沈茴的最後一句話收進耳中。

沈茴看了他一眼,又收回目光,微笑著與螢塵說話:“我們要往南邊去。這一路上,我身邊的確缺個侍女。若你願意,可隨我南下。到了地方,你可自去。若你不願,可拿些盤纏,現在就離開。”

螢塵一聽,幾乎沒有猶豫,直接跪下來,紅著眼睛說:“螢塵的家人都不在了,願意一輩子侍奉夫人!”

“好,你先下去吧。”沈茴說。

“是。”螢塵起身往外走,走到裴徊光面前,動作不算熟練地行了個奴仆禮。

沈茴有意在這一路尋個侍女,可到了玱卿行宮,是不是會繼續帶著螢塵,卻不一定了。

她望著裴徊光走過來,在心裏默默又念了一遍關淩那處行宮的名字。

玱卿行宮?

……滄青閣?

沈茴朝裴徊光伸手,將人拉到身邊,她軟著身子靠在他肩頭,抱著他的胳膊,不動聲色地試探:“有點懷念滄青閣了。”

“因為裏面的話本子多?”裴徊光隨口說。

沈茴說:“總覺得滄青閣很特別,和皇宮別的地方建築不大一樣,有點南方建築風格的影子。是按照掌印的喜好建的吧?”

“不,那閣樓有些年頭了。”裴徊光道。

沈茴幾不可見地蹙了下眉,又狀若隨意地說:“名字也好聽。是掌印自己提的字嗎?”

問完,她仰起臉來,含笑望著他。

裴徊光笑笑沒說話。

沈茴心裏一直有一個猜測,玱卿行宮和滄青閣名字的相似,好像給那個猜測又蓋了一個章。

第二日,裴徊光白日不在家。沈茴尋到裴徊光從香蜜樓裏拿回來的小冊子,飛快地瀏覽了一遍,然後將小冊子放回去。

她坐在檐下,合上眼,借助自己過目不忘的本事,將記下的名字從頭到尾捋一遍。然後,開始艱難地尋常這些名字的相同之處。

編號、姓名、所在地,還有子女的名字。

這些人遍布在大齊各個地方,身份迥異,看上去根本沒有共同之處。沈茴閉著眼睛將小冊子上的內容復述第三遍的時候,終於隱約找到了相似之處。

——都是男性,而且都是不算年輕的男性。這些人身份地位各不相同,當了官的、做生意發了財的,五湖四海的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