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裴徊光收了手, 沈茴迅速環視四周,怕有人看見這一幕。

這個小行宮地方實在是小,很多宮嬪都擠在一處暫住。又因為只是短暫住兩三日, 馬上要啟程, 也都不怎麽注重規矩,人多眼雜。

齊煜眨眨眼,機靈地說:“幹爹是不是要跟小姨母說話呀?你們說,煜兒自己去玩!”

說著,他邁著一雙小短腿飛快地跑開了。

沈茴急忙喊:“煜兒你去哪裏?”

“亭子裏!就去亭子裏!”齊煜一邊跑, 一邊指了指不遠處假山上的小亭子。

他剛剛就和沈茴坐在小亭子裏說話,他身邊的宮婢還在小亭子裏。

沈茴看著齊煜跑遠的背影, 用眼角的余光掃了裴徊光一眼, 仍記得昨天晚上的尷尬,飛快將目光收回來。

沈茴輕咳一聲,努力把尷尬忘記, 擔心被旁人無意間撞見她的不尋常, 她拿出正經的表情來,端著聲音詢問:“掌印這是要出去?”

“是。既然娘娘不喜昨天的珍珠衣。咱家聽說容陽還有一種晶瑩剔透的鮫紗心衣,去給娘娘買幾件穿著玩。”

他甚至,連聲音都沒有壓低。就用他那一慣涼薄低沉的聲線, 不緊不慢地說著這樣的混賬話。

沈茴飛快地瞪了他一眼, 立刻收回目光, 目視前方, 又是端莊的模樣。

裴徊光品味著她端莊的樣子。

沈茴卻在心裏抱怨:這死太監怎麽還不走,杵在她身邊幹什麽?那邊又有宮人經過, 也不知道望過來沒有, 如果望過來會不會發現什麽?

兩個站在一起的人, 心裏想的東西南轅北轍。

不遠處的小涼亭忽然傳來一陣驚呼。

沈茴一怔,急急擡頭,便看著齊煜不知道怎麽從涼亭旁的假山上腳底打滑,摔了下去。

縱使離得那麽遠,沈茴還是下意識提裙,慌張地朝那邊跑過去。

一道身影一躍而起,穩穩將齊煜抱住,再雙腳穩穩落地,將懷裏的齊煜放下來。

還在遠處的沈茴,這才松了口氣。她仍舊快步走過去,還沒走到,便喚著“煜兒”。

“煜兒,怎麽摔下來的?有沒有磕碰,怕不怕?”沈茴蹲下來,拉著齊煜的小手,仔細檢查著。

角度的問題,她錯看成齊煜跌落的時候小手劃到了枯枝。

“小姨母,我沒有事。沒有摔著。”齊煜心裏後怕,卻還是乖乖地朝沈茴擺出笑臉來。

見齊煜的一雙小手並沒有磕傷,沈茴這才松了口氣。

小涼亭上的侍女急忙跑下來,跪地請罪,怪自己沒看護好齊煜。

齊煜心虛地給自己的宮婢求情:“是煜兒不好,不關她們的事。”

幸好齊煜沒真的傷到,沈茴淺罰了一番,嚴辭讓她們日後多加注意。兩個宮婢連聲稱是,慶幸皇後仁慈,在心裏暗暗下定決心日後必要更加用心照看煜殿下。

沈茴這才看向剛剛救下齊煜的男子。

男子玉樹臨風,一身錦緞華服,一看就不是內宦或侍衛。可因為他穿的是常服,並非朝服,也看不出官銜來。這兩日行宮人多事雜,沈茴並不知他是誰。

沈茴訓罰兩個宮婢時,周顯知一直怔怔望著沈茴,聽著她的聲音。

——原來皇後娘娘不僅人長得姣容出塵,連聲音也這樣好聽。

沈茴的聲音不是過分甜膩的軟糯。而是甜軟中蘊著一種清淩淩的脆音。大概,這就是神女仙子說話時的動人聲音吧?——周顯知如是想。

沈茴望過來的時候,周顯知瞬間回過神來。他不敢直視沈茴的眼睛,恭敬地行禮,然後才自我介紹自己的名字、官職。又生怕皇後娘娘怪罪他會出現在這裏,再解釋:“臣的姐姐是賢貴妃。家母令臣過來給姐姐送些用的東西。”

沈茴輕輕頷首,淺淺地笑著誇贊:“周小將軍身手很好,今日多謝你救下大殿下。”

周顯知剛想開口,裴徊光卻先一步開口。

“身手的確不錯,不在軍中施展著實可惜了。”裴徊光語氣淡淡,“去西南隨沈霆剿匪罷。現在就啟程。”

周顯知望向裴徊光。又喜,又意外。能去軍中自然是他所願。他卻不太敢置信裴徊光會忽然讓他去西南,他疑惑地問:“現在?”

“是。現在就騎馬去追沈霆。半刻鐘之內在咱家眼前消失。”裴徊光面無表情,心下煩躁,快速地撥轉著指上的黑玉戒。

周顯知又看了沈茴一眼,行了禮,轉身快步離去。他要快些將這消息告訴父親。

沈茴琢磨了一下裴徊光的用意,待她擡起眼睛望向裴徊光的時候,只來得及看見他轉身往外走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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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條逼仄的安靜小巷裏,傳來淩亂的腳步聲。兩個中年男子,相互攙扶著慌不擇路,顯然忘了這條小巷是個死胡同。

這兩個中年男子是親兄弟,哥哥斷了一條腿,弟弟缺了一只眼。都是在沙場上留下的陳年舊傷。兩個人身穿粗布衣,多處打著補丁,顯然平時日子貧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