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第2/3頁)

元龍殿內,皇帝坐在龍椅上,受傷的右腿高高擡起搭在矮凳上,一個宮女跪在他腳邊,正在溫柔地給他揉著腿。

沈霆邁進正殿,遠遠看見皇帝,下意識地擡手去摸腰側的重刀。

然而他進宮時,已解了兵刃。

他緩緩將手放下,眯起眼睛打量著殿內。除了侍奉的宮女,還有一個個青衣的宦奴垂首恭順。一個個,瞧上去卑躬屈膝一副媚態,可每一個又都是出自東廠一等一的高手。

是司禮監悉心栽培出來的人。

沈霆忽然想起前幾日與心腹密謀時,一個兄弟感嘆的那一句:“想殺皇帝,必先除裴狗!”

“當年受了重傷,纏綿病榻多年,今年身體康健這裏千裏迢迢回京,懷一腔忠君愛國熱血,再報效朝廷。”

沈霆向皇帝行禮,垂首低眸藏起恨與怒。

皇帝大笑,萬分開懷。

“愛卿回來了!朕的大將軍回來了。天助大齊!有此神將歸來,哪裏還懼什麽簫起吳往之輩!哈哈哈!”

“陛下謬贊。”沈霆肅然行軍禮,交握的拳慢慢收攏,握緊。

“將軍謙虛了!謙虛了!從即日起……呃……”皇帝想說官復原職,卻覺得這事似乎應該先問過裴徊光才妥當……

他竟是連如今的上將軍職是誰擔著,也不甚清楚。

·

沈茴等在偏殿,心裏擔憂著。她分明知道長兄不是莽撞人,可還是忍不住擔憂。

她從偏殿的窗戶望出去,不由一怔。

對面書房的窗戶開著,裴徊光坐在窗前案後,正在批閱奏折。奏折堆滿長案,也不知道是堆了幾日。

他不緊不慢地拿了奏折來看。他看得也不甚仔細,只略略掃一眼,便執了朱筆隨意批下幾個字。

沈茴的目光落在裴徊光側臉的輪廓。

她一直承認,裴徊光生得極好,他身上沒有半分宮宦的卑微和諂媚,若是不說,誰也看不出他竟是最低等殘缺的宦人。甚至,將仙風玉骨、風流雋逸等等誇張的溢美之詞放在他身上,他的容貌也是擔得起的。

要不然,初次見他時,她也不會恍惚將他認成救她走的仙人。

他端坐在那裏,從容地翻閱各地送上的奏折,寥寥數筆就能決定人的生死。

沈茴竟產生了錯覺,覺得遠處的裴徊光,比正殿裏尋歡作樂的今上更有帝王之姿。

沈茴的視線慢慢下移落在裴徊光握筆的手指上。

沈茴一怔,隱約憶起了幾分難以啟齒的痛覺。她急忙將目光收回來,有些不敢看裴徊光的手。她望著腳前方寸的地方迷茫地假想,倘若哥哥早回來一日,她還會不會……

也就是在沈茴移開視線的刹那,裴徊光轉過頭望過來。他慢悠悠地置了筆,低笑了一聲。

聽見沈霆的腳步聲,沈茴趕忙收起情緒迎上去。

“哥哥?”她仔細瞧著沈霆的神色,小心揣摩。

沈霆目光落在沈茴身上時,臉上的表情瞬間柔和下來,甚至帶著幾分笑。他說:“雖如今身體大好了,也要照顧好自己。哥哥還有事,不同你回永鳳宮再坐坐了。”

“好。”沈茴望著他,乖乖地應。

七年,會發生很多事情,也會將一個人改變不少。沈茴意識到哥哥還是那個哥哥,卻也不完全是那個哥哥了。

出宮的路和永鳳宮是相反的方向,沈霆甚至沒有和沈茴同出元龍殿,先一步急匆匆地出宮去了。

到了宮門,收了他刀刃的小太監崇敬地喊著“將軍”,雙手捧上他的刀。

沈霆接了刀,翻身上馬,揚長而去。

冷風吹在他冷毅的臉龐。他緊抿著唇,策馬狂奔許久,在高坡上停下,勒住馬韁,轉身望向遠處巍峨的皇宮。

七年前,他困守死城,誓死效衛。

彈盡糧絕,援兵撤離時,親衛來稟,他所效忠的帝王為了討好鄙蠻的胡人,竟要獻出皇後,皇後不允,墜於高墻。

陷於絕境的他第一次嘗到痛徹心扉。

七年後,他才知道霄弟、菩妹,都不在了,都慘死在這個皇帝手中!就連蔻蔻都被困在奢華的牢籠中!

先帝雖殘暴,倒也擔得起“梟雄”二字。可今上是個什麽玩意兒?竟辱他三個妹妹!

沈霆握刀的手顫了顫。

下一刻,重刀出鞘,狠狠刺進冰凍的山巖中,連根沒入,嗡鳴不息。

·

沈茴回永鳳宮的半路上就看見了騰騰的濃煙。

“娘娘!永鳳宮起火了!”宮人急急跑來稟告,“今兒個有風,火勢越來越大,免得熏了娘娘,娘娘還是先別靠得太近了!”

沈茴急忙追問:“可有人受傷?”

“娘娘寬心,火是從無人的庫房先燒起來的,沒有人受傷。”

沈茴松了口氣,吩咐撲火的人當心。

她又忍不住懷疑,永鳳宮怎麽會起火?按理說,宮中處處謹慎,又值年底,各處當差的人會格外仔細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