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無慘終於確認了,自己現在真的是在做夢。

他環顧這間這間過分熟悉,熟悉到以前的自己只要一睜眼就覺得頭暈目眩、惡心反胃的屋子,現在卻幾乎忘得一幹二凈。

甚至在初見之時都已經有些怔愣,仿佛是第一次踏足此地。

就當無慘打量著這間屋子裏的物件,憶往昔崢嶸歲月的時候,他聽到了對面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

接著便是急促的腳步聲和拉門聲。

無慘微微眯起眼,下意識用手擋住了從門口偷出來的陽光,可在意識到自己現在是在夢裏,並不用怕被太陽曬死的時候,他又放下了手。

細微的陽光落在臉上,無慘還是忍不住去躲避,就像人會本能地去躲避滾燙的熱水一樣,他本能地讓自己的身體重新縮回黑暗的屋裏,卻於竹簾的細縫裏看到了那個熟悉到眼角發熱的身影。

可身體卻像是無法受他控制,說出來的話,還是一如千年前一般。

好像在夢裏,熟悉的身影就會下一次從褪色到斑駁的記憶裏鮮活起來,再一次活生生地出現在他的眼前。

上一次做夢已經是很久之前了。

現在是什麽時候了?

他正想著,沒想到心神一動,就下意識把話說了出來。

“現在是卯時一刻了。”

“少爺您昨天下午就睡下了,是不是都不知道現在是幾時了?”

他一擡頭,就看到步夢一掀簾子湊了進來,手裏還端著一盅看起來黑糊糊的藥。

明明都來府上幾個月了,她還是穿不習慣十二單,走路磕磕絆絆的,好像下一秒就會摔倒一樣。

“你要是今天敢把這藥潑我身上,你就——”

無慘的話還沒說完,我就下意識接道:“從這裏滾出去~”

“——從這裏滾出去!”

我看著被搶了台詞的老板秀麗的面容由白轉紅,像是施上了一層淡淡的胭脂,這可是後世再也見不到的景象。

哎,小孩長大以後就變兇殘了,路人說他臉色白的像死人一樣當場就被滿門滅口,才不會像現在最多敢怒敢言。

就這麽想著,我默默地伸出手,大膽著膽子,捏了一下。

草,好軟,要不再捏一把?

這麽想著,我就又捏了一把。

反正我是夢境的主人,想做什麽邪惡的事不行?反正老板也不會知道。

這要是在現實中可是大逆不道的死罪,此時此刻在夢裏不做白不做!

機不可失時不再來,魘夢,沖!

少年無慘紅瞳圓睜,好像是不敢相信我居然會做出這種萬惡不赦的事情一樣,他氣的聲音都在發抖:“你怎麽敢……你竟然……!”

我一邊憋笑,拿起放在盤子裏的藥盅,想要正經說話,可還是沒忍住笑了出來:“您、您先喝藥,別氣壞了身子……對不起,噗!”

無慘現在看起來就想打爆我狗頭。

但是他最後還是含辱忍下,眼圈紅紅地接過藥碗一飲而盡。

這種明明相貌及其妖艷,內心卻脆弱的像顆玻璃心的設定我真的是百吃不厭。

就像我看到迪亞波羅也會覺得意大利妖婦真是好香好香一樣,對著無慘我也是一樣的態度。

我軟音誇道:“好,我們少爺最乖了~”

“你不是說去後廚砍柴嗎?還回來做什麽?”他冷笑一聲,把藥盅隨手甩在盤裏:“舍不得我屋裏這點炭?也不怕被藥味兒熏死。”

“哎呀,和我們少爺比起來,區區藥味兒算什麽,這能算事兒嗎?這根本不是事兒。”

我哐哐錘胸,拍出胸口碎大石的氣勢:“我,永遠喜歡我們少爺的臉!”

“馬屁精。”無慘才不吃她這一套,幾個月的相處下來,他已經對她的彩虹屁免疫了:“我要出去走走。”

平時的小要求可以,但是這是原則性問題,我很難做主。

“可是今天外面很冷……”我遲疑起來:“這不太好,等開春了再去吧。”

那一瞬間,無慘的表情是真的很難看。

我幾乎可以猜到他想說什麽,無外乎「是不是連你也覺得我快死了」、「我連出去都不配嗎」之類無能狂怒的話。

可不知道為什麽,他居然硬生生地忍住了。

潛意識裏的意識告訴我,這很不無慘。

他不是這樣的。

其實很奇怪,這個夢做到現在,有一半是受我控制的,但是有一半也不是。

比如想說的話,幾乎就是脫口而出,好像我就是這個時代的人一樣。

見他可能是真的生氣了,我也見好就收,趕緊把東西收拾了下去。

以我來看呢,對待無慘這個小妖精呢,有點棘手,有點類似於莫德雷德:你不能對他的病表示同情,也不能對他的病不關心。

不過這麽看來,老板不做人以後,脾氣真的是與日見漲啊,這漲了一千年,要是把這漲勁兒換到日本大陸,這都漲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