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我不會被辭退, 我只會被報廢。”

鐘玖冀的話音落下，整個空間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鐘玖冀，報廢是什麽意思？”諸赤陽的目光緊緊的凝視著鐘玖冀, 眼底一片虛無和空洞，與其說是在詢問, 倒不如說是在質問。

“工具、道具、機械不能被再重新使用, 不再合格，從而被放棄、廢棄, 這就叫做報廢。”鐘玖冀解釋道。

“你會被報廢，指的是會被丟棄的意思嗎？”如果是會被丟棄，那麽是會丟棄在哪裏？

“不，我們不會被丟棄，報廢僅僅是消散我個人的思維, 但是我的經驗代碼會帶著我的經驗世世代代的傳承下去。”

“消散個人思維？”諸赤陽不是很明白。

“現在跟你們站在一起講話的這個改變，代表的並不是我自己, 而是一道思維。”鐘玖冀認真耐心的給諸赤陽講解，“消散思維, 意味著, 我會消失在你們的眼前。”

“那如果是這樣, 那報廢所意味的，不就是你的死亡？！”巨擘立刻站起了身來，“如果我們不能完成你的任務，你就會死？！”

“老師, 你可從來沒有跟我說過這樣的事情。”遲修赫的面色也十分的不好, 沒有想到事情的發展會朝著他不可預料的方向走去。

“宿主們誤會了, 任務的完成度只會影響到積分的多少, 並不會導致我的死亡。”

“那什麽原因會被報廢？”聽到這句話巨擘稍微冷靜了些許, 高高的擡起頭，金色的眸子中全都是擔憂。

“總任務失敗，我會被報廢。”

“總任務是什麽？”

“是所有的宿主共同需要達到的目標，是我的任務目標。”鐘玖冀說道。

“……為什麽不早點告訴我？”巨擘回想到了他當初的死志，如果他真的這麽做了，是不是眼前的人就會……

“我並沒有隱瞞所有宿主的打算，只是各位並沒有問過。”鐘玖冀正襟危坐，和他的人一樣，時時刻刻都保持著完美的平靜。

可現在在場的宿主們就恨不得撕破這個平靜的外表，想要看到他內心的慌張，他的仿徨，看到他對死亡並非如此平靜以待。

“小玖，如果可以的話，以後類似的事情我希望你能提前告訴我。”

巨擘的聲線之中帶著幾絲顫抖，如果自己違背了鐘玖冀，那眼前這個人會不會就消失而去？

鐘玖冀側目，此時遲修赫握住他肩膀的手正在微微用力，肩膀感受到了疼痛。

鐘玖冀搖了搖頭。

“我的死亡並不足以成為宿主們傷心的理由，系統的報廢死亡並不意味著徹底結束而是永久新生，這和人類死亡的概念完全不同。”

“沒有任何的不同，小玖，死了就是死了，你報廢了、消失了，對我們而言就是徹底的死亡，我會痛苦，甚至哭泣，無法忍受你平靜地接受死亡。”

巨擘泛著淡金色流光的雙眼之中流淌著擔憂，鐘玖冀對自己死亡的平靜甚至是期待，都讓他焦心。

明明平時極其溫柔的巨擘，此時卻表現出了十分強硬的態度。

他踩在鐘玖冀雙腿上的貓爪，不由自主的伸出了些許尖爪，刺破了鐘玖冀的褲子，甚至紮疼了他的皮肉。

“我只是經驗和道具，是事件的載體，世上所有的一切都不會以我為準，任何一樣都可以將我替代，我並不重要，隨時可以被代替。”

鐘玖冀繼續說道。

“我理解各位宿主對死亡的態度是基於人類的基礎之上，而我並非人類，人類的規則並不適用於系統本身。”

“鐘玖冀是不可以被代替的。”諸赤陽突然冷不丁的冒出來一句，平日不吭不哼的少年此時卻站在了鐘玖冀的面前，面色嚴肅。

“這只不過是宿主的錯覺，如果當時解救宿主的人並不是我，而是其他的系統，那麽情況就輕而易舉的改變了。”

諸赤陽搖了搖頭：“可是救了我的人只有鐘玖冀，沒有別人。”

“這只是結果論而已，真正不可替代的人是你們，無論經過了多少世，你們終究是你們。”

在這些宿主之中，雖然每一個的下場都並非完美。

然而在相處過程中，有的系統成功了。

只是失敗在‘共同’這個限制條件上。

也就是說，鐘玖冀清楚的明白，眼前的宿主們並不是非他不可。

“那麽鐘玖冀是為什麽這樣認為我們的呢？哎，如果是別人救了我，我會對別人產生的情感未必就和對你產生的情感是一樣的，每一份感情都是特殊的。”

“老師。”突然遲修赫從身後握住了鐘玖冀的下巴，強硬的將他擡起頭來，對上那雙陰沉漆黑的雙眸，“誰也別想把你從我身邊奪走。”

鐘玖冀眨了眨眼睛，微微嘆了口氣。

“若是各位要用人類的基準來對比我，那麽也可以如此考慮：人類是可以擁有豐富感情的動物，靈魂可以一代又一代的傳承下去，系統的靈魂則是消散之後會被千千萬萬的系統所繼承，同樣是傳承，人類可以以死為榮，而系統就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