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第2/3頁)

牛貴道:“我告訴你如何找到皇長孫殿下。”

“不。”霍決說,“除了皇長孫,我還想要別的。”

燭光中,牛貴擡起眼。

“都督位高權重數十年。”霍決道,“皇長孫只是都督手裏的一張牌而已,我相信都督必定早就給自己經營好了退路。”

他上前一步,恭敬地說:“這退路,如今都督既然用不上了,請交給後輩吧。”

牛貴當然有退路。

他計劃著再等幾年就退了。

只霍決像一柄刀,說拔刀就拔刀,抽刀斷水。

沒來得及。

牛貴在燭光裏咧開嘴,陰惻惻地笑了。

“可以,都給你。”他說,“我也想看看,你將來,用不用得上?”

小安帶人進來的時候,牛貴已經自裁,伏在桌案上。

霍決握著兵符,站在燭光中怔忡出神。

小安喚了他一聲,他才回神,將兵符收進懷中:“將都督收斂了。”

轉身出去了。

小安小心翼翼地走到牛貴的屍體前,恭恭敬敬地先行個禮:“都督,小子冒犯了。”

霍決走到外間。

牛貴的侄孫和自己的妻站在那裏,在刀光裏瑟瑟發抖。牛貴的妻子穿著紅底金線的蟒袍坐在那裏,倒很平靜。

她曾是一個膽小的小宮女,但也是養尊處優了幾十年的監察院都督牛貴的夫人。

她問:“老牛死了?”

霍決點點頭。

終於等到了這一天,夫人反而踏實了。

她說:“你就是永平吧?他常提起你,很喜歡你。”

霍決叉手躬身:“夫人。”

夫人道:“知道了,我也得死是吧。他總是說一定能讓我好好活著,我從來沒信過。”

“年輕人。”夫人說,“我很怕疼,你手快點。”

霍決點點頭,走到她身後,捂住她的眼睛,哄她:“別怕,不疼的。”

哢吧一聲。

這是最快的死法。霍決對牛貴一直十分尊敬,給了他的妻子最快而無痛的死法。

侄孫一家幾,流著眼淚發抖。

霍決道:“一個不留。”

他走出去,大廳中的尖叫短暫而迅速地平息了。

什麽承諾,什麽交易,什麽誓言。當一個人死了,再無底牌的時候,都無意義。

牛貴傳承給了霍決的,霍決不想再有非必要的人知道。

霍決已經知道皇長孫在哪裏。

皇長孫死了,皇帝的內心便能安寧了。

但皇長孫死了之後,霍決能安寧嗎?

牛貴陰惻惻的笑浮現在眼前。

【我也想看看,你將來,用不用得上?】

小安和康順都從裏面出來,看到霍決站在階上,在寒風裏幽幽地望著夜色裏的火光。

“哥!”小安問,“皇長孫到底在哪裏?”

霍決轉過頭看他,那目光淩厲得讓小安一瞬屏住了呼吸。

淳寧二年小年夜,皇帝的親信太監永平持“代朕行事”的手諭開了京城的門,一隊人疾馳而出,消失在夜色裏。

城頭的守軍低聲地交頭接耳:“這是又出了什麽事。”

“關咱們什麽事,好好巡邏!”

“唉,好冷,好想回家。”

“家裏割肉了嗎?”

“割了五斤呢。”

牛貴在京城外的一處別苑燃起了大火。

別苑中其實並沒有什麽皇長孫,只有一些守園子的仆人,在小年夜圍著爐子喝點小酒,什麽都不知道就死了。

火光裏,霍決看著他帶來的人。

都是最親信的人,有些是閹人,有些是男人。大多孔武有力,頭腦聰明。

“今天在這的,都是跟我一起經歷過幹清宮之變,也經歷過西苑大火的。”他說,“都是自己人。”

提到這兩件事,所有人,不論閹人還是男人,都在火光中沉默了。

他們都是親歷過歷史的人,而歷史有時候,需要被掩埋。見證歷史的人,常常化作這火中的灰燼。

在熊熊的火光中,霍決給今天的事作了結論——

“牛貴招認藏匿皇長孫於此,我等追來,消息已泄露,皇長孫逃匿。”

小安是第一個拔刀的人。鋼刀的刀尖插進了泥土裏,他單膝跪下。

火光照著他漂亮的面孔,淺紅的脂被映成了深紅,像人血。

“我等,將以此生余年追捕緝拿皇長孫!”他語氣堅定,“停歇之日,身死之時。”

閹人和男人們都拔了刀跪下——

“停歇之日,身死之時!”

霍決的刀刃上還滴著血,大火在他的身後烈烈燃燒,把他變成了一個黑色的剪影。

他看著面前拔刀跪下的人們。

這是一群狗。

包括他自己。

皇帝的刀,皇帝的狗。

皇長孫沒有捉到,令淳寧帝遺憾。

但監察院、京軍三大營全都收了回來。

皇帝看著禦案上提督監察院事的金印和京軍三大營的兵符,長長地吐出一氣,將金印與兵符都向前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