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改字) 擡頭的第三十二……

日光熾盛, 空氣中仿佛也沾染了這絲炙熱,隨著呼吸, 流進體內,內外交加,讓人只覺越發的燥熱。

昭文館門前的槐樹也一樣被日頭曬的發蔫,只有那無知無覺擺放了上百年的楠木匾額,一同往日安靜懸掛在頂上。

天氣悶熱,即便是靜下心讀書也去不了那股子燥熱,加之身上那層袍服, 更是熱出了密密麻麻的汗,館裏的眾人都是昏昏欲睡。

大家治書難免枯燥,無聊的時候總要湊在一塊說些閑話,不拘是名人軼事, 還是市井八卦, 總能議論的唾沫橫飛。

“哎, 你們說, 皇上又將玄清喚去,是有何事?”大家滿眼都閃爍著八卦, 兩兩對望,都覺得自己猜對了。

卿風拳頭攥了攥,不在意的湊了過來:“我問過了,他上次就說無事, 不過是問了一些小問題罷了, 清哥說咱們這捏筆杆子的, 可不能日日聽信什麽流言。”

白敏不住的擦著汗,點頭贊同:“不錯,卿風如今越發長進了, 你們這些人,往日也不這麽長舌的,現在都是怎麽了?”

眾人面面相覷,白眼翻上了天,明明說的時候,大學士討論的也很積極嘛。

只聽白敏又不住的嘟囔,“早知道玄清被召見,就該跟他說下,這昭文館的冰,份例也該提上一些了。”

眾人情不自禁點頭,瞧著一旁角落裏的冰盆早就化完了,才擺上來不到一會,先還冒著涼氣,可這麽快就化成了水。

此時一處飛檐鬥拱的殿內,雕梁畫棟,殿內空間極大,左右各有八根龍柱,粗壯的龍柱上飾以金龍彩畫,四面皆有菱形格紋門窗,俱都緊閉,卻也不顯得悶熱。

殿內四角和龍柱旁俱都擺放了青花瓷厚底冰盆,上繪有遊魚,裏頭的冰方方正正,塊塊堆疊,此時正幽幽的冒著涼氣。

周玄清跪在地上行禮,膝下的磚也是特制,平平整整,連一絲裂隙都不曾有,他神色淡然,聽到上首之人喚了聲:“玄清,起來吧。”

“謝皇上。”

他雙手撐地站了起來,身後的三足兩層金頂塔狀香爐裏裊裊香氣溢出,周玄清覺得那煙氣都有些滾燙,不由稍微挪動了兩步。

上首之人瞧見了,見他眼觀鼻鼻觀心,不敢朝上看,不由笑了起來:“怎麽?上次見朕還是一副躊躇滿志侃侃而談的樣子,怎的這次見了朕,連看都不敢看了?”

周玄清這才擡起頭,唇角上翹難得帶著絲少年氣。

他本就面如冠玉,眉目疏闊,一雙眸子漆黑清澈,加之一身緙絲藏青色鷺鷥補服官袍,束著金冠,長身玉立,儀表堂堂,氣質沉穩內斂,叫人瞧著,便心生喜歡。

“叫皇上見笑了,玄清面見聖顏,心內實在惶恐。”

周玄清赫然一笑,瞧著上首之人這次並未著明黃龍袍,只是穿著一身半新的青白儒衫,身量高挑,眉心一條豎紋,與國公爺差不多的年紀,周身的威嚴濃厚,叫人望而生怯。

皇帝起身,擡手喚周玄清近前,面色頗為放松,唇角含笑。

“你過來替朕看看,這幅《雪中賦》的字可是真跡?”

周玄清聞言,面色一怔,連忙踏步上前,眼睛直直的盯著龍案上那薄薄的一張紙。

皇帝轉頭細致的瞧著他,只覺少年郎不驕不躁,謙恭虛己,銳氣盡斂,此刻看著那副字,滿臉驚詫,不明所以,不由大笑起來。

“你家中是不是也有一幅?”

周玄清斂手回話:“稟皇上,玄清家中確有一幅《雪中賦》,聽祖父說……也是真跡。”

皇帝搖頭不止,唇角含笑,眼中竟是露出一絲得意:“你家中的那幅,是假的,那是朕當年偷偷換的,你祖父還一直未發現呢。”

皇帝還是皇子時,並不受寵,國公爺和太師交好,雖沒有明面上與皇帝聯盟,私底下也照顧頗多。

只是榮寵畢竟需要人去維系,鎮國公府現任國公爺周季深除了身上的爵位,並無一絲建樹,國公府自老國公去世,便漸漸沒落。

周玄清直直的瞧著那幅雪中賦,只見字跡遒勁、筆走龍蛇、一氣呵成,絲毫不見一絲滯澀,不由發起了呆:“難怪我見家中那幅字的時候,總覺得有些稚嫩,下筆之人年歲不大……”

忽然回神,那幅字必定便是當今皇上寫的了,祖父怎麽可能沒發現,只是不說罷了,周玄清此刻反應過來,嚇得連忙拱手:“玄清僭越了,皇上恕罪。”

皇帝大笑擺手,旋即神色露出一絲回憶:“無妨,當年老國公去世後,國公府就一直沉寂,直到你的文章送了上來,朕便知道,國公府後繼有人。”

周玄清連忙躬身:“玄清愧不敢當。”

其實皇上也不是沒給周季深機會,只是他那人,金玉其外敗絮其中,一動真格的就退縮不前,當年各位皇子選伴讀,周季深即便頂著國公府的名頭,也硬生生被退了回來,把老國公氣的吐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