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低頭的第二十四天

阿年在路上就思前想後,世子為何要問這一句,當時聽著馬車傾軋之聲,看著車窗外的街景,恍惚間她好像有些明白,卻又不太明白。

此刻雲央一席話,叫她突然了悟。

她在長寧院這麽久,世子從一開始的不理睬,到慢慢開始親近,今次世子帶她出來,就已經很有些問題了。

或許是她在世子心裏,已經變得有些不同,所以才會問她是否後悔,畢竟做個小丫頭,雖然辛苦,卻不會這般不自由。

她此時應該歡喜,卻又歡喜不起來。

那些不同就好像當初世子點撥她怎麽對付錦紋一般,那一畝三分地裏的算計,叫她有些提不起興趣。

阿年有些難過,她又有些恨自己生來便對這些事通透。

看了眼猶自興奮的雲央,心中哀嘆,若是蠢笨一些,那就開心多了。

夜裏周玄清並未過來,明日便要上值,他還有些事要處理,阿年松了口氣,她也累了。

*

如今年關將近,國公府也熱鬧了些,只是現任國公爺並無甚建樹,門前雖不至於冷落,卻也沒多少人登門。

國公夫人倒是心情好了許多,畢竟女兒回來了,娘倆有話說,周玄清作為兒子孝順有禮,雖無可挑剔,卻總是與母親不太親近。

“寧兒,聽說暖春園極適合避寒,我們娘倆要不要去一趟,說來,我都許久未曾出去過了。”

周玄寧神色一僵,又很快恢復過來:“母親,那去處有什麽好看的,倒不如咱們去護國寺上上香,那裏的景致才叫好呢。”

見國公夫人不置可否,周玄寧連忙笑著往母親身上靠:“母親,您外孫子今日就要到了,還去什麽暖春園啊?”

國公夫人恍然,面色一喜,口中嘆了聲:“是是是,哎呀,看我這記性……”又急急忙忙去準備東西,周玄清見狀也籲了口氣。

阿年聽說表少爺到了後,將做的風車好生整理一番,又用盒子裝好,便往大小姐院子裏去。

“雲央,你說表少爺長的像不像大小姐?”

雲央咬手指,想了想說道:“都說兒子肖母,表少爺肯定像大小姐。”

阿年點頭,大小姐那樣靈秀的女子,若是表少爺像她,那也是極好的。

到了周玄寧的院子,卻只見一片寧靜,絲毫聽不到聲音,難道是還在壽安院沒回來?

阿年看了看天色,這都過了申時,國公夫人這時候慣常是要休息的呀。

昨晚雪沙沙的下了一夜,院子裏除了掃出一條小徑,一切都保持了原貌,周玄寧喜歡這般的景致,說是有些野趣。

阿年剛準備喚一聲鶯歌,卻聽到裏頭‘砰’的一聲響,好像有什麽東西被摔碎了,阿年趕緊走了進去。

只見珍珠簾子隔開的碧紗櫥後頭,周玄寧坐在上首,面色陰沉,下首一個七八歲的小孩,粉雕玉琢,滿臉無所畏懼的坐在繡墩子上,模樣確實與周玄寧有些像。

阿年見地上有一塊羊脂白玉,好像是兔子耳朵,連忙蹲下身準備撿起來。

“不許撿。”小人兒甕聲甕氣的朝阿年喊,“這是送給我的東西,我想摔就摔,不許你撿。”

阿年一頓,撿也不是,起身也不是。

周玄寧見狀,更是氣苦,猛地一拍桌子怒吼:“混賬,誰教你這般無禮的,那東西價值幾何你知道麽?”

鶯歌連忙去拉,周玄寧也知道自己有些口不擇言,只是話已出口,斷無收回之理。

倒是把小人兒也激怒了,小小的身子往阿年那一沖,阿年躲之不及,左手蹭到了殘玉,登時就出了血。

小人兒面上楞了一下,一絲歉疚閃過,卻又趾高氣昂的叫嚷:“哼,我就知道你小氣的很,這個東西,不就是塊破石頭嘛。”

又見阿年左手裏抱了個盒子,便一把搶了過來,打開一看,面上立刻笑了起來,拿起風車使勁的甩,見呼呼的轉,更是興奮的滿屋子的竄。

“你看你看,這個都比破石頭有意思……”喊著喊著也就跑出去了。

阿年打了個眼色,雲央連忙跟了出去。

鶯歌見周玄寧兀自忍耐,泫然欲泣,生怕她下一瞬就要沖去揍小少爺,連忙開口勸:“夫人,您別在意,小孩子總是這樣,方才,也是氣您罷了。”

阿年撿起碎成三段的小兔子,上面沾了她的血,也不好再還給大小姐:“大小姐,您別難過,是不是有什麽誤會啊?我幼時與我娘親生氣,就總是這般故意氣她。”

她將殘玉放進了袖子,輕輕說道:“我娘惹我生氣的時候,我就故意誇隔壁的嬸子做飯香,還故意說娘給我做的衣裳,不如隔壁阿姐她娘做的好看……”

周玄寧捏著帕子的手都在抖,顯見氣惱的狠了,卻也看了阿年兩眼,鶯歌伺候她久了,哪裏不明白她的心思。

“那後來呢?你娘揍你了麽?”鶯歌一邊說一邊看著周玄寧,見她終於擡頭,也松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