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十年之約 張意馳任由龍向梅牽著……

張意馳任由龍向梅牽著他的手, 穿過堂屋,走出了後院,沿著石板路一直往上慢慢的走。他們路過鄰居的屋子, 路過小康廚房,漸漸的隱入了山林中。道路兩旁草木青翠,不知名的小鳥在樹林間穿梭來去。村莊依舊如此的安靜, 足以沉澱一切紛亂的思緒。

暖意從交握的手掌間傳來,是支持, 也是庇佑。

後山頂的觀景台空無一人,寬闊的遊方坪寂靜無聲。山風吹過, 龍向梅的長發飛揚。張意馳忽的抽回了自己的手,而後長臂一勾, 把龍向梅緊緊擁入了懷裏。

山歌遙遙飄來,帶著劣質音響的雜音, 卻更顯出出了民歌的樸實與親近。就像懷中的龍向梅,她永遠不夠精致, 但她永遠強悍到讓人移不開目光。

親吻從額間開始,到眼睛,再一點點往下。龍向梅被迫仰起了頭。她本能的擡手推了推張意馳的胸膛, 腰背卻觸到了觀景台的木墻。他們站在木結構的樓梯下,陽光穿過鏤空處, 灑下片片光斑。

張意馳索性按住了龍向梅的肩,將她抵在了墻上。唯有此時,性情溫和謙讓的張意馳才會彰顯他的強勢。小巧卻不柔軟的手被按在了頭頂, 修長拇指緊緊壓在小手的掌心,掌腹下,是脈搏跳動的勃勃生機。拇指向上, 其余四指轉動,強勢的插入指尖。一大一小的兩只手,緊緊的扣在了一起。

與此同時,親吻落到了唇邊。

龍向梅的嘴唇瑩潤飽滿,每一處都綻放著年輕的生命力。宛如春季的嫩芽,枝葉舒展,向陽而生。

唇齒相接,呼吸相融。

張意馳濃密的睫毛上,倏地粘上了一顆淚。沒有哪一刻,讓他如此的感謝命運的眷顧。感謝命運引導他乘錯了班車,感謝命運讓他認識了龍向梅。

“我只有你了,”張意馳把頭埋進了龍向梅的頸窩,“梅梅,我只有你了。”

龍向梅用另一只沒被禁錮的手輕輕拍著張意馳的後背,溫柔的安撫。今天的沖突,沒有驚天動地的歇斯底裏。那對修養極好的夫妻,說出口的每一句話,都充滿了對孩子生活的關切、對前途的憂心。聽在旁人耳中,是形容不盡的慈愛與縱容。

他們騙過了所有的觀眾,所有的親友,以及他們自己。唯獨忘記了,被展示在人前的,並非紙紮的道具,而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一個普通的孩子,他未必需要溫文爾雅的父親、賢惠和氣的母親。哪怕父親落魄、母親暴躁,只要他們眼裏看的見孩子,能偶爾聽聽孩子嚎啕大哭的理由,對孩子而言,就已然是莫大的慰藉。

可張意馳連這點卑微的願望都難以實現。被逼到極致時,只能像只不會說話的幼獸,本能的尋著過去的記憶,去尋找曾經那一點點彌足珍貴的溫暖。葡萄樹下的破舊小院裏,那個搖著蒲扇,在煙熏火燎中,做著紅燒肉的背影,再也追不上的背影。

“我的院子拆掉了。我只有你了。”

懷抱越收越緊,龍向梅面前的張意馳,迅速從男人退化成了男孩,抱著自己唯一的依仗,不敢放手。

原以為,失蹤半年,至少能喚醒些什麽。卻不料,哪怕他所求的,僅僅只是一個真正的眼神,竟然也是遙不可及的奢望。

杉木在風中沙沙的響,如同海浪,一波一波的推向遠方。隱在山林間的映山紅花枝搖曳,儀態萬千。時間仿佛靜止,一刹宛若永恒。

幸好有你!

不知不覺間,他們坐在了觀景台的木制階梯上,相互依偎著,眺望山巒疊翠,雲消霧散。所有的心緒起伏,再次歸於了平靜。

“梅梅。”

“嗯。”

“我去北京後,要很多很多年才能回來,你……真的願意等我嗎?”

龍向梅笑:“你又不是去坐牢。寒暑假不能回來嗎?”

張意馳也笑:“醫學博士沒有寒暑假。”

“這麽慘?”

“嗯。”張意馳擡眼看向了遠方,“畢業後,從助理住院醫師做起。每年三分之一的淘汰率,廝殺三年,再競爭總住院醫師。每年一次的住院總遴選,每科只有一人可以通過,競爭尤其的殘酷。協和、阜外、安貞、301……每一所盤踞在北京的頂級醫院,裏面都是常人眼中的天才。想在其中脫穎而出,以我的天賦,做不到遊刃有余,唯有全力以赴。”

“問個外行的話。”龍向梅靠在欄杆上,看著張意馳,“當不上那什麽住院總,會有什麽結果?”

張意馳沉默了好一會兒,道:“我越強大,越有獨立對抗的本錢。”

龍向梅問:“你爸的手能伸那麽長?”

“我如果留在協和,他肯定奈何不得我。但如果我留不下,去到次一級的醫院,就不好說了。”張意馳頓了頓,解釋道,“醫生,是個需要高度協作的職業。這種職業一般組織嚴密,那必然等級分明。就像軍隊一樣,你能理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