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六章 太平待詔歸來日(第2/3頁)

“兄弟們,老夫將你們從西安帶到了拉薩,這一路上吃過的苦,只有你們心裏才懂,今天老夫該說的不該說的,都在這杯酒裏了!”

陳道顯微微仰著頭,花白的頭發在風中舞動著,他端起了酒碗一飲而盡,臉上瞬間浮現出一絲不正常的紅。

“大帥!”

“大王!”

將佐們臉上浮現出一絲焦急之色,他們當然知道陳道顯的身體已經到了何等境地,然而所有人都知道,這一杯酒又不得不喝,它代表的是了斷,了斷了一切恩怨情仇。

眾人不由得放聲痛哭起來,他們紛紛舉杯一飲而盡,只是酒幹之後,剩下的卻是無盡的惶恐與擔憂。

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大義軍終究比不得大楚根正苗紅的國防軍,他們沒有國防軍那般紀律嚴明,也沒有國防軍強大的戰鬥力,他們更像是一群抱團乞活的人,簇擁著陳道顯從陜西走到了西藏,只為尋找一條道路。

只是當陳道顯再也不在以後,他們心中的向導自然也就沒了,也沒有人能再站出來做這樣的向導,而這一幕上次還是在陜西的時候出現。

此時此刻,正如彼時彼刻,他們又怎麽能不哭呢?

……

遠處,寧祖毅帶著自己的親衛,正遠遠地望著這麽一幕,眾人聽著裏面傳來的痛苦聲,多少有些心有戚戚。

不管怎麽說,大家都是從軍的軍人,多少也能夠明白這種感受。

唯獨只有寧祖毅,神情絲毫不變,他並沒有繼續停留下去,而是轉手就往後走,似乎並沒有將眼前這一幕房子啊眼裏。

“大人,咱們要不要派人在這裏一直盯著?眼下雖然無事,可就怕有人會……”一旁的參謀輕聲建議道。

寧祖毅臉上依然沒有任何表情,只是一邊走著一邊輕聲道:“你放心,大局已定,他們知道什麽是好歹……再說大家都是當兵的,何苦要在這個時候去攪人家,實在是太不地道。”

實際上,在陳道顯宴請之前,就已經告知了寧祖毅這件事,並且還邀請他去參加,擺明了就是無私無畏的態度,寧祖毅自然不會在這個時候去不識趣,便以公務繁忙的理由拒絕了。

當然,這個理由也並非虛假,因為寧祖毅需要立刻去見一個人,此人便是陳道顯強調多時的康濟鼐,而只有見過這個人之後,寧祖毅才能準確判斷出治理藏地的關鍵所在。

酒宴上。

陳道顯望著所有的大義軍軍官,不由得深深嘆了一口氣,他心裏何嘗能真正割舍得下大義軍?畢竟大義軍是他真正的心血所系,如今卻面臨要被徹底拆分的結果,自然是讓他心中十分難受。

可是陳道顯心裏也明白,皇帝能夠容忍他當藏王,能夠容忍他用大義軍,完全是因為他明白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再加上如今西藏的局勢的確需要他陳道顯,可是等到他死去之後呢?

到時候不要說皇帝了,就連內閣和樞密院也無法容忍大義軍的繼續存在,到時候依然會面臨如今的結果,要麽自請削藩,要麽武力削藩,根本不會有其他道路可走。

與其到時候鬧得上上下下不好看,還不如現在就趁早交權,這樣不管是皇帝,還是內閣和樞密院,都會給大義軍一個妥當的安排。

“諸位,老夫知道你們擔心自己的後路,其實你們完全可以放心,陛下十分仁德,他曾經表過態,只要你們願意報名參加陸軍軍官學院學習,通過考核後也可以重新加入國防軍,你們現有軍銜也會適當考慮進去。”

陳道顯低聲道:“如果不想繼續從軍,也可以拿錢走人,按照你們現有的軍銜折價,大概在五百銀元到一萬銀元之間,也夠你們安家置業了。”

“大帥的恩,末將無以為報。”

一名長相粗豪的漢子端著酒來到陳道顯面前,他一口將酒喝盡,便將酒碗擲在地上,抱拳道:“大帥保重!”

眾人見此情景,也紛紛將酒一口喝盡,然後紛紛將酒碗擲在地上,只見地面上出現了一地碎片,殘留的酒液上散發著淡淡的酒香。

陳道顯臉上已經有了些許紅暈,他心中多多少少也松了一口氣,能夠順利圓滿的裁撤掉大義軍本是幸事,大家夥終究還是給他這個老帥一個面子,沒有幹出什麽出格的事情來,有了這麽一樁,將來回南京的日子只怕會安逸許多。

只是一想到過去十余年的血雨征戰,陳道顯卻忍不住流下了眼淚,他嘴裏輕輕吟道:

大將南征膽氣豪,腰橫秋水雁翎刀。

風吹鼉鼓山河動,電閃旌旗日月高。

天上麒麟原有種,穴中螻蟻豈能逃。

太平待詔歸來日,朕與先生解戰袍。

吟詩之後,陳道顯與眾人一同大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