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風雪夜(上)(第2/3頁)

回到遠近泉聲,敬則則還幫著華容劈了一會兒柴,“現在有了斧子就不愁了,把你的床拆了,後面咱們還可以拆那個貴妃榻,還有屋子裏的桌子那些,還有隔扇……”

華容趕緊打住敬則則的話頭,“娘娘,你還是省省吧,又不是只今年的事兒,你要是今年就把遠近泉聲給拆完了,以後又拆什麽?”

敬則則嘆了口氣,“可惜當初從秀起堂搬了出來,不然紫芝書屋的大書櫃子就夠咱們燒一個冬天的了,而且院子裏還有那麽多竹子,當初栽的時候我就想著竹子長得快,冬天可以燒火。”

華容簡直無語了,敢情她家娘娘種竹還挺有遠見的?就為了今日能燒?當初她還以為那是讀書人的風雅竹呢。華容嘆息地道:“娘娘,那書櫃可都是上好的紫檀,拿來燒火可怎麽使得?”

“那我還是上好的定西侯府千金呢,燒個紫檀來取暖才有排面嘛。”敬則則嘻嘻笑道。

華容也忍不住笑了出來,因為敬則則這話真是在理。

兩人劈完柴,手上指根處都磨出了水泡,疼得厲害,但臉上卻是歡笑晏晏的。

“走,煮肉去,再溫上酒。”敬則則道。

屋子裏凍得跟冰窟似的,敬則則的西次間已經把圓桌挪到了墻邊,中間是她用撿來的大石塊等壘成的一個圓圈,中間燒火,上面架上鍋,既可以煮肉又可以取暖,就是煙大了點兒,不過已經不嫌棄了。

敬則則披著自己唯一僅剩的錦裘坐在火塘邊,衣服還是華容堅持才留下來的。而華容則裹著被子坐在她對面。

兩人眼晶晶地盯著火塘上的鍋,聞著裏面飄出的肉香,都伸長了脖子深呼吸了一口,做了個無比愜意的表情。敬則則將火塘邊上烤著的酒壺取了下來,給自己和華容都倒了一杯酒。

她美滋滋地啜了一口,“真暖和啊,要是這酒杯能拿出去賣了就好了,可惜底下印了字。”敬則則有些遺憾地看著那薄而透的酒杯,真的是很好的瓷器,可惜了。

華容噗嗤笑道:“奴婢覺得娘娘現在就跟那些個傳說中的敗家子一樣,看見什麽都想賣、都想拆。”

敬則則自己也笑了,又喝了一口酒,雪白的臉上終於添了一絲紅暈,“華容,你家娘娘我不會一直這樣的,我心裏其實一直有個打算,你想不想聽?”

華容的頭搖得撥浪鼓似的。

“你這人。”敬則則瞪了她一眼,“就是太膽小了,我都還沒說呢,你就開始搖頭。”

華容道:“奴婢知道娘娘是想逃出去。”

敬則則一驚,“你怎麽知道的?”

華容道:“奴婢天天跟娘娘在一起,娘娘經常去門口數那些侍衛換班的人數和時辰,然後又說要拆遠近泉聲……”

敬則則贊嘆地看著華容,“華容,不容易啊,你終於肯動腦子了。”她的確是想燒了遠近泉聲,然後趁亂逃出去。

華容可沒覺得這是稱贊,“可是娘娘,你逃出去之後可想過侯府?”

敬則則當然是想過的啊,“你放心吧,我都有打算。我爹就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皇上不會因為我而怎麽樣他的。頂多就是貶官,這對我爹反而是好事。武將做到頭,最怕的就是功高震主,最後反而一家子都不得保全。我跑了,正好給個機會讓皇上收拾我爹,我爹也正好急流勇退。”

“是麽?你篤定朕不會殺他麽?養出這麽個不忠不孝的女兒,朕不殺他留著他過年啊?!”

這聲音好似炸雷一般,將敬則則和華容都炸得跌坐在了地上。

敬則則更是無助地揉了揉眼睛,然後扯了扯耳朵,再看向華容,用眼神示意她,是不是自己餓暈了產生了幻覺?

皇帝怎麽會大晚上的出現在這兒?外面雪那麽大,他絕無可能從京中過來的,對吧?

然而華容已經先敬則則一步,一股腦兒地爬起來跪到了地上,使勁兒地磕頭,“求皇上饒命,求皇上饒命……”

敬則則這一刻才明白,什麽叫“人倒黴了喝涼水都塞牙”,說這種話的時候居然被皇帝聽到了,還有更倒黴的麽?如果可以她真的想當場暈過去,死了也行。

“有酒有肉,看來敬昭你日子過得風生水起,很快意嘛。”沈沉諷刺道。

敬則則呆呆地望著皇帝,他披著黑狐裘,雪花落在上面化成了水珠,卻不會滾落在狐毛裏,看來好生暖和啊,叫人心生向往。

不過這麽大的雪,居然沒人給他撐傘麽?怎麽頭上全是雪,被他的熱氣蒸得開始順著發絲滴水,瞧著又有些狼狽。

但即使這樣,他依舊俊美不凡,氣勢不凡,損起人來也很不凡。

敬則則從地上爬起來給景和帝行了禮,可沒向華容那樣喊“饒命”,她已經認命了,反正伸頭縮頭都是一刀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