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067塗安國(第3/7頁)

“你知道我爸爸為什麽執意要來研究所工作嗎?”

阮文腦海中驟然浮現了塗寶珍生日那天,那張強顏歡笑的臉。

“我記得,珍寶島戰役時,我軍破壞了敵軍的很多裝甲設備,好像還打撈到敵軍的一輛坦克。”

說是打撈,其實是故意設陷阱,為的就是想要一輛對方的坦克。

為此,我軍付出了慘痛的代價,可這輛坦克還是拿到手了。

正是有了這一輛坦克,才有了後來的坦克……

“沒錯,當時我爸他們連隊就負責這輛坦克,媽媽說爸爸險些也喪命在那裏,眼睜睜地看著隊友死去,就為了這麽一堆破銅爛鐵,可對他而言那又不是破銅爛鐵,那是他的隊友們,用一條條性命換來的希望。他對著戰友們的墳包發誓,一定不會再讓人欺負。”

塗安國拒絕了組織上的安排,退伍後來研究所。

他原本就是個初中肄業生,驟然去了研究所有很多不適應,那些研究員們也有些瞧不上他這個大老粗,頭兩年沒少被嘲笑。

但塗安國很上進,他初中肄業又怎麽了?肯學,認學,老所長很是待見他,親自帶他。

有著一線戰事的經歷,再加上對武器結構很是熟悉,沒幾年塗安國就成為了413研究所的所長。

在這方面,塗安國和謝薊生有相似之處。

其實當初進研究所時,組織上就有意讓塗安國接替原本的老所長,老所長沒兩年退居二線,塗安國理所當然的頂了上來。

他一心鉆研,帶領413研究所搞研究做項目,不止是在省城,在國內都是出了名的。

413研究所涉及到不少重要的工程項目。

“……而現在,這些項目都要下馬了。我問爸爸不能去找他的老戰友們商量一下,幫忙找點資金嗎?他只搖頭。”

塗寶珍淚流滿面,“阮文,我分手了其實也就那樣,甚至於我慶幸早點看清楚了趙文明的真面目,分手總是比離婚好不是嗎?可是我真的很擔心我爸,你知道嗎,就算是當年我媽去世,我爸爸也就喝了一天的酒,然後第二天就又打起精神來工作。這次他已經喝了三天的酒。”

家裏每天都是酒氣熏天,塗寶珍晚上還會聽到哭聲,那壓抑的哭聲讓她也哭濕了枕頭。

“阮文,我不知道該怎麽辦,每天他都會去上班,好像什麽事都沒有的樣子,可是他的頭發,他的頭發全白了啊!”

她爸爸還不到五十歲,頭發一片花白。

書裏頭說,伍子胥過函谷關,一夜白頭。

塗寶珍當時覺得是書裏頭誇張了。

現在看著一夜白頭的父親,她才知道,原來這個詞半點不誇張。

年輕的姑娘哭得抽搐,“我真的好怕,怕他忽然間什麽時候頂不住,那是他一輩子的心血,是他的信念,我怕413研究所關閉那天,他會想不開。”

她的父親,從小到大都是那麽樂觀積極的一個人。

因為有信念支撐著,可如果有一天信念蕩然無存了呢?

塗寶珍覺得,那時候父親即便還活著,也只是一具行屍走肉。

這個認知讓她一晚上都睡不著,“我沒有任何辦法,我沒辦法阻攔國家,也不能阻攔研究所的關門,阮文你說我該怎麽辦,該怎麽辦啊。”

趴在懷裏的姑娘哭聲震天響,阮文輕輕拍了拍她的脊背,“沒事的,別怕別怕,塗所長肯定會有辦法的,他肯定能度過這難關的。”

身處時代之中,靠近漩渦才知道,為後世網友所爭辯的那個論題,對活在當下的人來說,是多麽慘烈的一件事。

可就像塗寶珍,阮文除了安慰這個傷心欲絕的姑娘,她也沒什麽辦法。

中央的決策,她阻攔不得。

找小謝同志,找汪老都沒用。

413研究所的關閉,是時代的潮流。

她能阻攔得了嗎?歷史的車輪滾滾而來,他們能做些什麽?

塗所長參加過抗美援朝,參加過珍寶島自衛反擊戰,這樣一個老兵能沒有人脈嗎?

阮文甚至覺得,即便是下了課去研究所找塗所長,都可能沒有用。

那種沮喪感又湧上心頭。

塗寶珍哭著哭著哭累了,眼淚也哭幹了,“對不起阮文,我真的很想找人說說話,我知道沒人能幫我,可是我就是想,跟人說說。”

“我明白。”

阮文抱了抱這個年輕的姑娘,“說不定會有轉圜的余地呢。等下了課,我去研究所問問,看能不能幫忙。”其實阮文也不確定,但總要試試才行。

……

塗安國也在找轉圜的余地,從去年年底就不斷有消息傳出,當時塗安國還抱著最後一絲希望,覺得不至於。

誰知道三月份,省裏頭直接來人,跟他說省裏的政策。

就差直接跟他說,“財政廳不批錢了。”

塗安國罵也罵了,找也找了,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