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第2/3頁)

他頓覺自己不能給人丟臉,稍稍坐直身體,擺出一個自認瀟灑且優雅的姿勢,原本拿著勺子哐哐攪拌的動作,轉為標準的慢條斯理。

只可惜喬文心思全在手中的資料,並未注意到對面這只孔雀在努力開屏。

別說,自己這幾十塊錢的消息費,真是沒白花,這份資料有意思極了。

那塊地的主人叫關真寶,可見父母生他時是多麽寶貝這個孩子。關真寶今年二十七歲,算起來確實很有些來頭,祖父是滿清正白旗,祖母是格格,總之在七八十年前是王孫級別的貴胄,因而家底頗豐。他爹也很爭氣,雖然大清亡了,但自己在上海當大買辦也幹出了一番事業。四十年代末期來港城時,據說光黃金就帶了幾大箱子。之後在港城,做生意買地買樓,幹得也十分紅火。

只是子嗣單薄,只得關真寶這麽一個兒子,如何寵溺自是不必多說。有這樣的家境,一輩子在爹媽庇護下,關少爺當個不事生產的紈絝也不是什麽大事。然而世事無常,十二三年前,關家父母相繼過世,留下尚在讀中學的關真寶一個人過日子。

幸而父母給他留了巨額財富,即使什麽都不做,也足夠他吃喝玩樂過一輩子。然而身懷寶藏總會引來惡狼,一個溫室裏長大的闊少爺,在魚龍混雜的港城,很快被人盯上,先是家裏的生意稀裏糊塗沒了,接著又被人哄著投這個投那個,再加上紈絝少爺常見的各種惡習,很快家產就被他折騰得見了底。

關真寶前些年娶過一個太太,可惜不過一年多,這位太太就卷走他一大筆錢財,跟著個過港的美國大兵跑了。

這讓關真寶的境況更是雪上加霜。這幾年完全是靠著變賣不動產過日子,接二連三賣掉了兩棟樓幾塊中心地段的地皮,仍舊是入不敷出,據說最近又欠了錢,所以要賣掉那塊二十畝的地。

當然,過去幾十年的世道,家道中落的故事比比皆是,喬文自己家就是如此,關真寶夾在其中,並沒有什麽特別。

讓喬文覺得有意思的是,按著張家明給的資料,關真寶雖然是個不事生產的紈絝,但似乎是吃過幾次虧後,知道自己是個沒本事的糊塗種子,因而這些年並沒有再愚蠢兮兮地跟著人去投資。而外界都說他五毒俱全,但按著張家明的調查,他賭錢賭得並不大,愛喝酒但並不吸毒,最大愛好就是買馬,以及去玫瑰皇後夜總會捧歌星白芳芳。

按著他這樣的消費水準,這幾年陸續賣樓賣地的錢,不至於到現在就欠賬,又要賣地。

這不由得讓喬文想起了關家那位王管家,以及王管家兒子手上的百達翡麗。這個王管家,張家明的資料也有提到一點,說是關真寶最信賴和親近的人,家裏的事都交給他打理。

現在看來,只怕關真寶身邊最大的惡狼,就是這位親管家了。

原本人家的事,自己沒必要多管閑事。不過若是能省下十幾二十萬買下這塊地皮,管一管倒也無妨。

喬文將文件放下來,塞回牛皮紙文件袋裏,擡頭看向對面的人,笑眯眯道:“南哥,今晚我請你去玫瑰皇宮看歌舞表演。”

陳迦南剛剛優雅了一陣子,實在是不愛咖啡的苦味,這會兒正撕開一包砂糖灑進去,用勺子哐哐攪拌,見喬文看過來,趕緊放慢動作,清了下嗓子,假惺惺恢復優雅:“你說什麽?”

喬文“……”倒也不用這麽做作。

他重復一句:“我說今晚我請你去玫瑰皇宮看歌舞表演。”

在卡帶和錄音機還未興起的年代,歌星的舞台都在夜總會歌舞廳。玫瑰皇宮就是港城最大最豪華的夜總會,能去裏面紙醉金迷非富即貴,陳迦南和喬文這樣的貧民窟窮小子,自然是從未踏足過這種一擲千金的地方。

關真寶捧的歌星白芳芳,在玫瑰皇宮不算太受重視,遠遠比不得台柱子葉微瀾。但關真寶就喜歡白芳芳,只要有她演出的晚上,必然風雨無阻去捧場。

今天禮拜五,恰好白芳芳會登台。

陳迦南對去歌舞廳不感興趣,總覺得都是紈絝子弟花天酒地看美人的地方。而他壓根就對美女沒興趣,自然也不想喬文去看美女,於是撇撇嘴道:“有這個錢,還不如去戲院看電影呢。”

喬文笑著給他解釋:“不是專門去看歌舞表演,是去找昨天那塊地的主人關少爺。如果不出意外,我們能省一大筆錢拿下這塊地。”

“是嗎?”

喬文點頭:“關大少爺這個糊塗種子可是被他忠心耿耿的管家坑慘了。”

陳迦南反應過來:“你是說昨天那個老王伯坑自家少爺?”

喬文點頭:“毋庸置疑。”

既然小喬是要幹正事,陳迦南自然要認真對待這趟玫瑰皇宮之行。

兩人提前買了票,回到城寨吃過晚飯後,又特意沖了個涼,沖得幹凈凈香噴噴,各自換上幹凈的襯衣西裝和小皮鞋,梳出兩個蹭亮的小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