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同是天涯失眠人,相逢何必曾相識。

微鶯與女鬼姑娘同病相憐,瞬間距離都好像拉近不少。

她問:“為何失眠?”

雲韶臉色發白,輕聲說:“做了個噩夢。”

微鶯搖頭:“可憐。”

此時的她並不知道女鬼姑娘的可憐是因為誰,還以為姑娘人在深宮,失去帝寵,枕寒衾涼,夙夜難眠。於是她拍拍雲韶的肩膀,笑著說:“沒關系,雖然你睡不著,但那個讓你失眠的罪魁禍首,現在肯定也睡不著。”

雲韶幽幽問:“真的嗎?”

微鶯斬釘截鐵地回答:“當然!”

她就不信狗皇帝最近能睡得好覺。

狗皇帝再次幽幽嘆氣,望著眼前濃稠的黑暗,清減許多的身子裹在一襲狐裘中,眼下青黑暗示她許久未能安眠。

她想,罪魁禍首……

總不能去定那兩匹馬的罪名。

這秀女只是在安慰人,不過被人安慰的感覺,卻是不錯。

雲韶問:“那你為何不睡?”

微鶯胸中一痛,半晌沒說話,垂著眉眼,蒼白雙頰被夜風吹得毫無血色。許久,她才從懷裏拿出捧瓜子,遞給雲韶,低聲說:“不提也罷,提了傷心,來來來,我們來嗑瓜子。”

雲韶沉默著接過瓜子,與少女同坐在一級台階,迎面冰涼夜風,屋檐上殘破的紅燈籠在風中不停晃動。她心覺此情此景十分可笑,卻未出聲制止,低著眉眼,慢慢剝瓜子。

微鶯:“明日、以後也許就不能再見到你了。”

雲韶很快明白,挑了挑眉:“因為選秀?”

微鶯表情落寞,垂頭剝好一捧瓜子,再次遞過去:“這次總要收下吧?”

靜默很久,就在她以為這位不知名的宮妃會再次拒絕時,對面傳來陣清淺的香氣,“女鬼”接過她的瓜子,說道:“以後會再見到的。”

微鶯露出個極淡的笑。

不知道對面這位的身份,但那日能夠遣動宮女太監,說明這位女鬼姑娘定是個地位不凡的宮妃或者後妃,只要她一開口,就不太愁淑妃給自己穿小鞋了。

宮鬥姬恍然:宿主,這也在你的算計之中嗎?

微鶯:只是不知道這位好心的妃子是誰,什麽時候能夠再報答她?

宮鬥姬躍躍欲試想把雲韶的身份告知,又聽宿主喃喃自語:“狗皇帝坐擁這麽多美人,還敢讓美人傷心,可惡,要是能夠造反就好了。”

宮鬥姬:……

它還是不說了吧。

沒多久,女鬼姑娘照例趕客,微鶯離開前,又遞給她一捧瓜子,不經意碰到女鬼的手背,滑溜溜冰涼涼的,細膩如玉。趕在女鬼生氣前,她急忙撤回手,訕訕一笑。

好在女鬼姑娘不計較,輕飄飄把門合上,突然又打開一條小縫,“明晚……”

女鬼的聲音空靈飄渺,很是好聽,微鶯晃神一瞬,才問:“什麽?我剛才沒聽清。”

“無事,日後不要再來了。”

門啪地一聲在面前關上。

微鶯摸摸鼻子,慢騰騰地提燈在深宮遊蕩,沒走幾步,聽到一聲淒厲的“鬼啊!”

“我不是鬼。”她連忙喊道,不願讓這誤會再進行下去,看不見對面的人,她便一步步朝聲音發出的地方走過去,盡力溫和地說:“我只是儲秀坊的秀女,不小心迷路,煩勞公公能指下路嗎?”

對面的小太監提著燈,戰戰兢兢地問:“真、真的嗎?”

微鶯笑容和煦:“我不是鬼,你看。”她舉起燈,燈籠發出的幽幽燭火,照亮一張慘白如紙的臉。

小太監抖得更厲害,突然目光瞥見少女腳下,一個又一個鮮紅的腳印,宛如鮮血淋淋,再也承受不住,大叫一聲:“鬼啊!!!你不要過來啊!!!”

微鶯還沒來得及再說話,小太監就嚇得屁滾尿流地跑了。

她不明所以地撓頭:“不是解釋清楚了嗎?我有這麽可怕?”

系統好心提醒:“宿主,你出門時,踩到了一腳朱砂。”

微鶯:???

她惆悵地嘆口氣,看來這誤會沒法解釋了。

是夜,雲韶獨自臥在榻上,好像聽見鳴鶯的聲音。

她又做了一個夢。

這回夢到山谷,一只黃鶯站在枝頭,啾啾叫喚,而後百鳥爭鳴,山坳間百種千種鳥兒自由地唱歌。

她站在樹下,默不作聲望著這幕,心中十分羨慕。

翌日,以勤政著稱的皇帝起得晚了,第一次錯過早朝。

福壽:“陛下好幾日沒有歇息好,今日就不上朝,多歇歇吧,龍體要緊。”

雲韶沒有再做噩夢,精神好了不少,囑咐福壽:“把折子搬上來,”拿起朱筆要批奏折時,她想到一事,擡頭:“今日是選秀最後一日?”

————

最後一日,秀女們都很緊張。

蕭千雪起個大早,窗外天光微曦,天空像匹烏青色的布,透出蒙蒙的光。她揉著眼睛摸了摸床邊,床榻已經冷下來,暗示枕邊人離開已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