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九章 鯨落(第2/4頁)

霧氣還未消,但霜意境化得徹徹底底了,從圍林的小道走出來後,葉撫便站在青邏湖湖邊,望著湖中的風景。

水草映著,湖水便呈現出墨綠色來,不過即便如此,湖水澄清是依舊的。站在湖邊往下看,葉撫能清楚地看到自己的倒影。

“頭發長了,胡子也長了……”

變化其實挺大的,許久沒照過鏡子的葉撫一時看來還有些許恍惚。雖說是如此,但氣質倒是不沾染一點頹廢之意,大抵是每天的生活還在清凈當中吧。久居於煙氣喧囂當中,葉撫並沒有去保持所謂的飄飄仙氣,那些東西在他看來始終不實在,隔人太遠了,顯得寂寞,顯得孤獨。

在這裏要生活許久,興許一直便是這樣了,不要總是想著去改變自己,興許那些改變並不如意。

排舒心情般的喟嘆過去後,葉撫便邁開步伐,踏上了水排橋,朝著湖中那小島走去。

水排橋的構築很簡單,幾根結實的繩子,四墩穩固的橋墩子,再加上整齊大小的木板。踩在上面晃悠悠的,邁的步子稍微大一點後便會觸到湖面,沾上一些冬天的水,濕掉鞋子。

仙人的鞋子也是會濕的。

小島是尋常的小島,長滿了草,生滿了青苔,風一吹便是一股濕意。葉撫從水排橋上下來後,在淺淡的霧氣當中走著。

如同神往,如同幽幽的參告,能夠聽到一些細細的摩挲聲,聽來百般意境,不過大都是一種質樸氣在裏面。這種質樸氣他很熟悉,感受過,在自家的三味書屋裏,在梨樹下的石桌石凳上。感受到這番質樸氣後,他確信了一點,不會變的人骨子裏都始終守著一抹發心的信念。

憑欄幽幽處,芳草藹藹地。葉撫踏出了同之前一般無二的步伐,但這一道步伐將他帶往小島的另一處地方。

側耳傾聽,是潺潺流水聲,伴隨著微微風聲。泥濘小澗,印刻著一些紋路不多的腳印。擡目望去,是蘭亭小屋,是苔痕階綠,是青藤垂簾。

他邁步前去,輕輕推開門。入目三四冊竹卷擺在架子上,幹凈的席子鋪在地上,一方及膝高的小桌放在席子上,一杯清茶擺在小桌上。清茶飄著一些淺淺的熱氣,屋主人剛倒上了這杯茶。

屋主人看著門外,一雙平和的眼裏露出些許光芒,他笑著說:“沒想到你真的來了。”

葉撫輕聲回答,“如約而至。”

長山先生的小屋,看上去很簡樸。

“需要脫鞋嗎?”葉撫問。

李命微愣,然後笑著說:“這很像先生你才會問的話。不必如此,我這屋子也說不上幹凈。”

葉撫點點頭,拍掉鞋子上的泥濘後走了進去。

小桌旁沒有凳子,便席地而坐。

李命又斟來一杯茶放到葉撫面前,然後有些失落地說:“上次在先生你那裏品過茶後,便覺得世間的茶少了些許味道,幾些日子裏自己嘗試著去晾曬,可總尋不到那番味道了。以這般招待,還請將就。”

葉撫點頭道過謝後便說:“茶只是個無聊時消遣時間的飲品,沒那麽多講究的,喜歡喝什麽茶,便晾曬什麽樣的茶。我的茶也不過是我自己喜歡的口味而已。”

李命坐下來,“可到底還是有不一樣的東西在裏面。用心去晾曬,總是會帶著晾曬人的自己與眾人不同的東西。先生與我們每個人都不同,那茶裏的感覺實在模仿不來。”

葉撫笑笑,“帶了模仿二字,便已是失敗了。順心如意,才是最好的。”

李命微嘆,“世間諸多事,哪能都順心如意。現在的我,又多了一件晾茶的事不順心,不如意了。”

“一路從南邊兒到這北國來,也的確是這般。總不能事事如意,不然也就不叫生活了。”葉撫說。

李命問:“先生是順著道到這裏來的?”

葉撫點頭,“總要帶著學生見見世面,不能由著自己來。”

李命腦海裏浮現起胡蘭“打瞌睡”的模樣,禁不住笑了笑,“學生有些淘氣吧。”

葉撫嘴角一溫,“是啊,淘氣得很,不得不叫人好好思量。”

“我以前做學生的時候,便沒少讓自己先生憂心,常拿著戒尺敲著我腦袋說我是塊雕不動的朽木。”李命眼裏有些恍惚。

活得久的人最容易動容的總是回憶。

葉撫活得不久,但回憶起在地球的生活時,也會動容,畢竟那是無法重現的了。不能事事如意,這便是一件。

“現在可沒有人能拿著戒尺敲長山先生的腦袋了。”葉撫說。

李命輕悠悠地說:“正是如此,才難免惆悵啊。”

那意味著一段難以忘懷的記憶,只能在回憶的長河當中,被偶然驚起才能去感受,去緬懷。

說著,李命語氣一轉,笑道:“見著先生來,我又犯糊塗,凈想著以前的事去了。說來,還沒問先生可否習慣住在那小院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