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二章 曲終,人相逢(第4/7頁)

白薇忽地想和莫芊芊說說話,然後求一個或多或少的安慰,驀然回首,才知道莫芊芊已經離開這裏去了台下。

就剩下她一個人了。

她只得邁步前去,去推開那扇門,走出這狹長孤寂的走廊,去向那人傳達心意。

“作切切絲絲語,與君聽……與君聽,清風知我意,君莫不知……君莫不知……”

她一把推開門。

驟然,萬籟俱靜,絲絲落定。

“她是誰?”

“她是白薇!”

“為什麽是她?”

場上,是這三種聲音。

白薇立於台上,月光好似在這一刻聚焦了光芒,匯在她身上,便讓萬物羞澀。

絕大多數人都沒有想過,代表學府燈台表演的會是白薇,那個枳香樓高樓之頂一年到頭都幾乎見不到面的白薇,那個一曲《籠中雀》惹得人心如絲繞欲罷不能的白薇。

她很厲害,很神秘,但為什麽是她?為什麽她能代表學府?為什麽一個花樓的女子能有資格去代表學府?這是眾人所不解的。

白薇的身份很快就在人群裏傳開了,一片議論紛紛。有的人覺得學府太過草率,有的人猜想白薇會不會有什麽了不得的身份,有的人只等著曲子響起,然後來評判這個人是否有資格。

何依依的發懵的。他先前問起葉撫白薇時,葉撫說馬上就可以見到,本以為是姍姍來遲的會面,卻不想是以這種方式見到。她啊,居然是今晚萬眾期待的焦點,是明月之下最兩眼的那個人。

不論台下如何,坐到絲桐前的白薇便如同換了個人,不再被那份復雜的情感所牽絆。她沒能在人群中看到葉撫,太多,太遠,即便今晚的月亮很遠,燈光很耀眼,也依舊無法在人群裏看見他。她抱有期待,他在。

她掀開蓋在絲桐上的布。

場下之人見到她的樂器後,除了那些見過的以外都不由得驚訝了,他們本以為會是箏或者十六弦單調琴,因為這兩個才是大家最常用的樂器。絲桐屬雙調琴,雙調琴本來就不多見,更何況在雙調琴裏都算百中無一的絲桐,絲桐雙調二十四根弦,極限彈奏的跨度遍布整個十二律,但也因為此,絲桐彈奏出的曲子要更加透徹優美。

“用絲桐彈自己寫的曲子嗎?”

“絲桐彈奏的曲子大都很難,如果是自己寫的,不一定會很出彩,想必還是名曲吧。諸如《月宮》、《湘君》、《扶搖》這些。”

“不過白薇姑娘曾彈奏過自己譜曲的《籠中雀》,相當動人。”

“於情於景,彈這般曲子都不太合適吧。”

白薇收了心,眼裏便只剩下這撫弄了許久的絲桐,雙調二十四根弦在月下晶瑩一片,如同清晨林間的水痕。她戴上彈琴用的玳瑁義甲,也不做其他的調整,上手便來,毫無阻礙,如同反復演練過上百次。

在學府特制的大台上,聲音準確無誤地落到每個人的耳朵裏。

一段樂曲落成,聲調清幽舒緩,如同黎明前的街道,有些許竊竊私語縈繞,有裊裊晨霧浮動,有早起忙碌的人輕巧步伐……

“這是什麽曲子?以前沒聽過。”

“《朝凨》,白薇姑娘自己譜曲的。”

“剛上來便是自己的曲子,看來有些本事啊。”

絲桐的聲音不停,白薇的手指每次撥弄都如同天上的雨滴,滴在小小的水窪裏,激起淺淺的水波,帶來些許輕巧的聲音,讓人不忍去打擾。沉下心來,撇去雜念專心聽曲的人像是看到一座靜靜臥在晨霧之中的小城,在第一縷曙光前,將醒未醒,眯開朦朧一片,了做人間清凈夢。這般趣意十足,調子輕巧的曲子鉆進他們的心,撩撥他們的心,讓他們不禁去期待這座城池徹底醒過來,期待那霧氣散卻,丟掉這副欲拒還迎的模樣。期待讓他們陷進了這首曲子。

他們聽著白薇的曲子,站在台下望著台上的白薇,清輝的月光搭配那清麗的臉龐與軟綿意切的著裝,只覺得夢幻極了,好像台上那人不在台上彈琴,在天邊,在遙遠的天邊。他們以為那是美妙樂曲帶來的朦朧的想象。

直到某一個,一個音調陡轉直上,他們所想象的一切都開始變化。那意境中的小城忽地就醒來了,一片片叫賣早點的聲音起伏,些許大戶人家養的鳥開始鳴叫,繚繞的霧一下子被陽光驅散,露出了所期待的模樣。一切看上去是那麽的祥和,那麽的溫柔,那麽地叫人移不開目光。

白薇那靈動的手指帶來了一片清晨初醒的生機,從朦朧轉向清醒,給人以新生的期待,以期待的新生。恍惚之間,似乎能夠感受到帶著清晨氣息的風吹拂過來了,從耳畔繞過,撩起頭發,點在鼻頭,處處都是愜意與滿足。

在朦朧之中奏響曲子,揮灑一片黎明的靜謐;在絢麗之中變奏,沒有過渡,便已是高潮,在曙光之下呈現清晨日出的絕麗風光;卻又在萬眾期待時,陡然收尾,在一片生機勃勃的高潮之中收尾,不讓人去防備,留下的沒有意猶未盡,只有時間短暫的嘆息。他們好似能理解,這首曲子叫《朝凨》的原因,但又沒法去確定,只想著若是認真感受一番清晨便能確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