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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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籟俱寂。

她醒了?

南雪的指尖懸在空中,僵住。瞬間,臉頰像是要燒起一般,帶著明顯的熱意。片刻,只聽見吱呀一聲,舒予白輕輕地翻了個身,呼吸勻稱,卻是睡熟了。

“……”

南雪猶疑片刻,將細長手指抵在唇上。

熱度不減。

暖的,熱的,帶著呼吸的濕潤韻律。

雪天的晚上總是格外安靜,她在邊緣微微翹起的舊木地板上站了一會兒,指尖泛起冰冷的感覺。

心跳已經逐漸平復。

她又看了一眼熟睡的女人,微微挑眉,轉身,大步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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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周末,本應和從前一樣,兩人一起外出購物散步,可南雪卻沒能等到舒予白。

蕭衣約了舒予白去美術館。

“莫蘭迪的展。早上十點開館。”

細長的手指把著方向盤,她看一眼後視鏡,舒予白散著長發,坐在後排。

正低著頭,細長的眉輕蹙,表情那麽認真。

似乎在回很重要的信息。

“嗯。”舒予白坐在後座,應了一聲,垂眸看手機,南雪發的消息掛在聊天框。

-“你去哪了?”

-“什麽時候回家。”

纖細的手指顫了顫,她正準備回復。

打了一串文字,又刪去。

蕭衣從後視鏡覷她一眼,笑了:“聽我的,別回她消息。”

“嗯?”舒予白擡眸,後視鏡映出一雙漂亮柔和的眼睛,含著疑問。

“你沒經驗。”

蕭衣輕輕一笑:“她這樣的,你就得冷她一會兒。”

舒予白低著頭,有些糾結。

離得近,不過十分鐘左右的車程。

白色的建築物,後映著松樹和天空,簡約幹凈,設計的很有意思。

“到了。”

蕭衣踩下刹車,穩穩停好。

車門一打開,一股冷氣席卷而來,夾帶細小的雪。

“今天零下呢。”

蕭衣替舒予白扯一扯圍巾,看著她關好車門。

路上行人稀疏。

只有美術館門口是擁擠的。

舒予白站在遠處,在天光下把這奇特的建築掃視了一圈。白色的尖頂,北面開了一扇低矮的窗,煙色的玻璃透出暗暗的光。南面是一排青松,枝丫上積滿了雪,連著透藍的天穹。

純白的石子路鋪在草坪上,折線型往前。

“應冉的私人美術館。”

“……”

應冉,正是南雪那不怎麽熟的舅舅。

作為書畫愛好者,他藏畫很豐富,西方東方都有,這次展廳裏的主要是莫蘭迪的作品。

蕭衣站在門口,皺眉,看了眼排著的長隊,無奈地笑:“還是來晚了。”

排著隊的人多半是從事文藝工作的,學生或老師。世界名畫,一張抵得上半個城的都有。也就這樣的場合,可以去觀賞一番了。

蕭衣帶著她,加入排著隊的人潮中。

肩膀感覺到輕微的撞擊,舒予白回過頭,瞥見一個男人。

再順著男人的目光,她瞧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心頭一跳。

路邊停著一輛白色保時捷,車門打開,一個女人挎著包,下車。

大冬天的,那人和從前一樣,黑格子短裙,長腿,紅唇噙著一抹笑,目光卻是平靜如湖。

蕭衣看過去,道:“尤馥?”

分明是曾經的同門師姐,對方卻和她們似乎不在一個世界。

從前導師最愛誇的,除了舒予白,就是尤馥。

尤馥走的跟她不是一個路子,舒予白走的是典雅清淡的古典派,尤馥則是偏好重色彩對比的後印象主義,色彩強烈,對比分明。

“我帶的學生裏,出了你們兩個,這輩子在教學方面就沒什麽遺憾了。”

——導師曾經這麽感慨。

如今舒予白幾乎是退出了這個舞台,只剩下尤馥一個。

倒也仍舊是風風光光的。

尤馥踩著細高跟,並未排隊,只在長長的隊伍旁邊摘下墨鏡,和保安對視一眼,便被放進去了。

她不用排隊?

蕭衣挑眉。

尤馥這人很傲。

路過舒予白時,也只是給予了一個蜻蜓點水似的對視。

像是陌生人。

肩上傳來輕輕的觸感,舒予白從漫長的回憶裏抽身,對上一雙溫柔的眼睛。

蕭衣瞧著她,說:“她還是老樣子,師姐麽,一直都是這樣。”

語氣是在安撫她。

舒予白卻是輕輕一笑,低嘆:“沒關系的。”

這些年,她早已習慣了。

展廳裏的畫小小的一張,懸掛在高高的白墻上。

舒予白看著他的畫,飽和度低,明度相近,那麽淡又安靜,像是進入一種舒緩寧靜的鋼琴曲,一切都是那麽朦朦朧朧,現實世界都籠上一層迷霧。

那是一種完全的靜。

真實與非真實,猶如纏綿的夢境。

蕭衣瞧著墻上懸掛的畫,道:“確實是很有意思。”

舒予白回過神,不多說,只道:“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