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張輔眼中的雲南戰局

如果朱祁鎮什麽都不懂,自然聽不懂其中濃濃的危機之感,但是此刻細細一想,只覺得汗毛都豎起來了。

建文三年七月。

戰事進入第三個年頭。

但是太宗皇帝戰略窘境,根本沒有一點改變。

北京作為太宗皇帝的根本之地,一直受到的威脅。根本無法休養生息,而南軍占據天時地利,有源源不斷的支援。

只聽幾個詞匯,保定,紫荊關,德州,北京。就有一張地圖在朱祁鎮的腦海之中鋪開。

他立即明白,房昭只要攻克保定府,再東進河間府,就能將太宗與北京的聯系斬斷,前有盛庸後有平安,中有房昭。

朱祁鎮第一時間想到的是,我如果處於太宗皇帝情況之下,如何翻盤。

張輔繼續說道:“當時大軍與盛庸對峙,倉促後撤必敗無疑,太宗封鎖消息,與盛庸數戰,不分勝負,然後又兩次假意後撤,伏擊盛庸,讓盛庸不敢追擊。”

“這才撤了下來。”

“而這個時候,已經是十月了,房昭攻保定已經有三個月了。”

“滕國公孟善,以數千士卒守保定城,鎮守三月,雖然筋疲力盡,但是依然讓房昭四萬之眾,無可奈何。”

“如果僅僅是這樣,我也不會佩服滕國公。我真佩服的是,他居然抽調所有騎兵,大概有一兩千騎,放在城外的蘆葦蕩之中。由現在的保定侯孟瑛帶領,不管保定城打成什麽樣子。沒有命令,不許出擊。”

“一直打到平安於北京城下敗北,退回真定,太宗皇帝從山東撤兵。房昭覺得沒有勝算,準備撤軍的時候。”

“以孟瑛騎兵為先導,盡出城中士卒民夫,一舉擊破房昭,令房昭大敗而回,斬首無算。”

張輔嘆息一聲,說道:“臣生平見過的將領也不少,但是論隱忍堅韌,滕國公算是第一。”

朱祁鎮心中暗道:“是啊,雖然守城一方是有很大優勢的,但是對面是城中兵力好幾倍,南軍又不是草原上的騎兵,不懂攻城。守得一定很艱苦,也虧得滕國公能忍的住。”隨即他心中忽然想道:“張輔不會忽然給我說這個的,他的寓意是什麽?”朱祁鎮聯系雲南戰事,似乎明白了什麽,似乎又不明白什麽。

張輔繼續說道:“臣以為保定侯得了滕國公的真傳,而麓川最大的問題,並非麓川兵馬的戰力,而是麓川的地理。”

“臣以為,保定侯在誘麓川來攻?”

朱祁鎮聽了這一句話,立即想到了,說道:“國公的意思是?沐昂乃是誘餌,他與沐昂的關系破裂,就是誘餌之一。”

朱祁鎮這才松了一口氣,他未必不知道沐昂與孟瑛之間,決計不是在演戲,因為演戲也不用鬧到他這裏來,還一句暗示都沒有。

不過,這都不重要。

只要能打勝仗,一切就好。

朱祁鎮隨即追問道:“沐昂能打贏嗎?”

張輔說道:“臣以為打不贏,否則沐晟就不會自殺了。不過,景東乃是朝廷在滇南經營的重心所在,想來沐昂就是再笨,也能守得住。”

朱祁鎮忽然想道:“麓川一定會來攻嗎?”

張輔說道:“會的,原因很簡單,因為麓川承受不起與朝廷長期戰爭。其實孟瑛穩紮穩打的辦法,雖然消耗巨大,未必不是辦法。可以一勞永逸。”

朱祁鎮聽了,苦笑說道:“怎麽可能?朝廷已經支撐不起來了。”

如果不是四川,湖廣,廣東這些地方沒有大災,這些地方的糧食全部送往雲南,暫時雲南的軍糧還足以維持。

一旦中原,特別是直隸災情有了變化。

情況就不好說了。

大明家底還算是厚實,但是朱祁鎮還希望麓川能夠速戰速決,盡快結束這一場戰爭。回到內政的軌道上來。

張輔說道:“請陛下放心,我大明即便是內憂外患,但是天下能與我大明比國力的國家,還沒有出現。”

“麓川一地錢糧,甚至比不上雲南一省,長久對峙之下。麓川定然先支撐不住,他要破局,最好的辦法就是打下景東,景東一下,麓川這一盤棋就活了。”

“我敢肯定,保定侯的意思是,攻麓川,而不戰於麓川。”

朱祁鎮看著雲南地圖,喃喃地說道:“這樣說,這一戰一定是在景東附近了。”朱祁鎮聽張輔這一解說,只覺得雲南局勢一目了然,再也沒有憂慮了。

有些人看似不重要,但是卻能關鍵時候,敲定局勢。張輔就是這樣的人。

朱祁鎮既然看明白了,朱祁鎮立即下令召一人擬詔,一封是給保定侯是孟瑛的。賜保定侯禦劍一柄,並好生撫慰。並強調麓川之戰,保定侯一力承擔,有便宜行事先斬後奏之權。

並賜金銀寶器若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