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好像沒遺憾了?

東野司開始動筆了。

與信手而來的夏日房間背景不同,東野司這一次在留白處畫得十分仔細。

先是粗略的構圖,隨後便是精細的畫法。

身後所有畫室美術生都禁不住瞪大了雙眼,就連一向矜持的近衛涼花都忍不住愣在原地。

因為……東野司面前的畫面改變了。

割裂感就像被人用刷子一點一點抹去,整個動搖的畫面也重新被新的顏色給穩住。

不僅是穩住了,而且沉穩的畫風與跳脫的鋅白底色形成了對比,底色的跳脫感與畫風的現實感……

而抹消這些割裂感的正是東野司留白處出現的人物。

這個人物東野司也就只是勾了一個輪廓,還沒有開始動手畫面部表情。

這大概是個即將去面試的女性。

她穿著整齊的西裝,似乎是為了應付面試專門睡了個午覺以此來獲得完美的精神狀態。

她的左手的手掌明顯擡著,做出捂嘴打哈欠的動作,右手的手掌則整理著面前的長方形肩包……

但這個女性明顯有些迷迷糊糊的,從長肩包拉鏈的豁口落下了許多東西……

既然是準備去面試工作的肩包,那這裏面掉落出來應該是準備面試的資料等東西。

至少東野司身後的北義塾畫室的美術生是這麽認為的。

不過看到現在,從東野司這幅畫裏感覺不到什麽寓意啊。唯一能挨上邊或許就是藝術創作大賞的第一主題‘成長’。

可這未免也太平庸了吧?

就是一個要去面試的女性。

她們這種畫一畫糊弄糊弄崗野良子倒是沒問題,可要知道東野司可是北義塾畫室一把手,他畫得這麽平庸……這可就不太正常了。

可很快,她們就又愣住了。

因為從面試女性的單肩包中滑落的並不是什麽面試用的資料。

那是一本本做滿了筆記,畫上紅線的高中教科書,同樣也有磨損了一半的橡皮,以及用來削鉛筆的美工刀。

直到現在,北義塾畫室美術生才恍然大悟……原來畫中的女性把自己學生時代的肩包與工作用的肩包給弄錯了。

東野司畫筆再卷起顏料,開始迅速點綴起女性空無一物的面部。

長一點的線細化便是眉毛,短一點線勾勒便是略帶尖銳的眼角,額頭貼著柔順烏黑的劉海。

東野司前面畫得很快,看上去似乎一氣呵成,但實際上他還是在雕琢雙眼時放慢了速度。

眼睛是心靈的窗戶,而在繪畫中則更為如此,它能表達出畫中人物的情緒。

在東野司精細地雕琢之下,畫中西裝女性的面部表情被表現出來。

旁邊的北義塾畫室的女生湊過來,接著便有人呐呐地小聲表示疑問:“她怎麽看上去有些惆悵啊?”

但很快這個疑問被解答。

這個女性坐在床沿,雙眼明顯是看見了自己拿著的肩包並不是工作用的肩包,而是學生時自己曾經背著的肩包。

她的目光看起來有些驚訝,又有些悵然,眉毛皺起,顯得有些痛苦。

但其嘴角卻又無可奈何上揚,仿佛有些感嘆……

她在感嘆什麽呢?

答案不言而喻。

女性凝視著學生時代肩包,表情感嘆、嚴肅、悵然……她仿佛陷入了對以前學生時代的回憶。

時間匆匆忙忙裹挾著她長大成人,也正如許多人一樣。

從漫長的午睡中醒來,穿衣洗漱,準備去上班。卻下意識拿到學生時代的單肩背包,等到反應過來,才恍惚想起——‘喔,原來我已經長大了啊。’

成長,這本來就是失去與得到的過程。

女性是背著窗戶的,而背著光,也導致她的表情與身體輪廓表情頗為陰暗,這更加重了畫面矛盾感。

這時,之前東野司所用上鋅白則是最好的調試劑,這跳脫卻又透出點黃的顏色使整個畫面看上去並不那麽沉重,搭配著背著光的西裝女性,反而給人一種恍恍惚惚,時光荏苒的感覺。

底稿畫好了。

東野司吐了口氣,將筆停下,向後退了兩步,打量著這幅作品。

黑色由於陽光反射而泛著些許白色的西裝。

在她的手中是充滿回憶的學生肩包。

白與黃的光線透過窗框照進房間,只能映亮一角,卻映不亮女性已經逝去的青春。

所有的一切都恍恍惚惚的,仿佛以前青春時光都是單純的幻象一樣。

吱呀吱呀轉動著的破舊電風扇,仿佛在惹人焦躁地低呼——

過去啦!過去啦!一切都過去啦!你已經長大了!

畫中的時間仿佛都靜止了——

西裝女性一刹那的嘆息,皺眉,悵然,訝異……被東野司被捉下來,永遠留在畫面之上。

青春跳脫感、躍動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