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人常說,人間一切因果最後都會在地府得到消解,所以即使生前在人間遭受到了不公,死後到了地府自有鬼神為其主持公道。

但若是地府也不公呢?這公道又該從哪裏討?

席方平乃是個普通書生,家境殷實,父慈子孝,本生活得十分幸福,唯一不順心的可能就是席家和同城的羊家有仇,而羊家老爺兩年前死後,便買通了鬼差判官,將陽壽未盡的席父魂魄拘走,日夜鞭打用刑。

席方平後來得父親托夢,便到城隍處上告,誰料羊家之後連城隍都買通了,席方平不服,一路上告,告到閻王處,閻王不僅不肯為他主持公道,還對其用各種酷刑,威逼他放棄。

無論面對怎樣的酷刑,席方平都應是靠著心中一口氣堅持下來了,只他一個普通人的魂魄又怎麽能遭得住地府大刑。

若不是閻王似乎突然有事,讓鬼差把他扔出去,他的魂魄就要被用大磨盤磨碎了。

奄奄一息的席方平被擡出去的時候,同楊戩和拾音擦肩而過。

楊戩是認得地府的刑罰的,只不過這些刑罰都是用在犯下大罪的人身上的,而這少年書生分明一身正氣,並無孽業在身。

眼看著發現了不對,楊戩便直接叫住了鬼差:“這人明明是生魂,是犯了什麽錯,能惹來如此大刑伺候?”

鬼差聞言面面相覷,不待他們說話,閻羅殿內之前帶路的鬼差跑過來喊道:“閻君們已在殿內恭候真君,請真君移步。”

說著,對方對那幾個擡人的鬼差使眼色,讓他們快點離開。

拾音眼看著幾人的眉眼官司,冷笑道:“你們不說,那就讓他自己說。”

一道靈力打到書生身上,他半透明的魂魄顏色瞬間凝實起來。

席方平感覺到自己的力氣恢復過來,連忙從鬼差手中掙脫,對著楊戩和拾音跪了下來。

他先是磕頭拜謝兩人的救命之恩,然後就簡要說明的了自己的冤情。

“荒唐!”楊戩一拂袖,朝著殿內走去,拾音對席方平點了點頭,讓其跟在他們身後,一起進了大殿。

此時十殿閻羅都在殿內等候,見到楊戩進來時,其中六位閻君面露激動,四位閻羅面露憂色。

而其中一個面色激動,似乎非常開心能見到楊戩的閻君在看到跟在楊戩身後進來的席方平的時候,和身邊的幾個同樣激動的閻君交換了幾個莫名的眼神。

其中一個閻君熱情地主動迎上去,對楊戩說:“真君再臨,想必是問題已經解決得差不多了,神佛隱沒百年之久,這段時間以來,我們都是提心吊膽,生怕有什麽玩意,世界便會傾覆。”

楊戩冷著臉,並不打算和這些閻君扯皮:“我想也是,幾位閻君可真是擔心得不得了,要不然怎麽會放任橫死之鬼尋替身,黑山生妖為禍人間。”

這番話說得很不客氣,殿內幾位閻君神色各異,有的神色飄忽,有的淡定自若,而之前面露擔憂的四位閻君要麽表情冷肅,要麽憂色更甚。

而直面楊戩的這位閻君聞言則一臉惶恐地請罪:“真君容稟,我們也是不得已,這神佛再無蹤跡,地府一時間也是孤立無援,我們也是沒辦法。”

楊戩嗤笑:“沒辦法?且不說之前禍亂朝綱的妖道,那黑山老妖的地盤就在你們地府眼皮子底下,你們就這麽放任他做大,說你們之間沒有相互勾結誰會相信?”

又一個閻君站出來解釋道:“真君明鑒,我們也是受了黑山蒙蔽,地府這些年人手一直不夠,我們沒有一開始就處理黑山,也是覺得他到底是從地府誕生的,說不定能為地府所用,誰知道他明修棧道暗渡陳倉,等我們發現他有不軌之心的時候,已經養虎為患了。”

楊戩並沒有因為這些人的狡辯而再次動怒,而是話題一轉質問起了在殿外見到的席方平的事,“於黑山勾結一事,我沒有明確的證據暫且不提,那席方平的案子又怎麽說?地府上下勾結,腐敗貪婪,這百年不幹實事,連人間替身再興這樣的事都不管,這瀆職之罪,你們還有什麽要辯解的?”

幾位閻君對視紛紛跪下對楊戩請罪,剛剛打頭的閻君說:“此事屬實,但我們也是為了守護天地生機,這才分身乏術,被手下人蒙蔽,望真君看在我們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份上,豁免我們的過失。”

這閻君說完,又向楊戩訴說了他們的辛苦,自神佛隱匿,地藏王也留下一塊碎玉後失蹤,他們十殿閻羅為了保護碎玉,集十人之力封印了碎玉,除非十人合力,否則無法取出碎玉,之後又輪流守護封印,這才難免疏忽大意。

這閻君雖然言辭懇切,但事實上卻是硬話軟說,暗地裏指明了若是楊戩想要那最後一塊碎玉,就不能動他們幾個。

聽完這番話,幾個閻君眼裏流露出得意之色,還有幾個或是無奈或是憤慨,看向多年同僚的眼神很是復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