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花滿樓做了一個漫長的夢。
無邊無際的黑暗中,一滴水落下,在虛空中泛起金色光波。
在那光波中心處生出了一朵蓮花。
花苞緩緩綻放,無邊的黑暗漸漸褪去,便有了日月星辰、有了山川湖泊、有了樹木花草。
有了光、有了明暗、有了顏色。
一只手摘下了蓮花。
沐浴在熹微晨光下的少女手持蓮花,雖然面容模糊,卻能分辨出對方是在對著他笑。
就在這一刻,清雅的蓮香縈繞在鼻尖。
風來、水流、鳥鳴……
風聲、樹聲、水聲、鳥聲、人聲……
聲音漸漸熱鬧,吸引了他的注意力,眼前的景色慢慢模糊,他陷入迷霧中,直到一個陌生聲音出現,喚道:花滿樓。
花滿樓是誰?
花滿樓是他。
朦朧的迷霧被瞬間撥開。
當花滿樓睜開眼的那一刻,看著圍在自己床邊的眾人,驚覺夢境竟如此真實。
如此鮮活。
·
花滿樓醒了。
從妻子口中聽到這個消息,花家三哥幾乎是一路小跑奔到花滿樓的院子。
當時院子裏有花老爺、花夫人,還有陸小鳳和西門吹雪,並沒見到花滿樓的身影。
“爹,七童醒了!他現在怎麽樣了?”花三哥十分焦急地詢問。
“唉。”花老爺長嘆一口氣。
其他人的臉色不知道為什麽也頗為復雜,看得花三哥更加著急了。
所以到底是怎麽了?不是說醒過來了嗎?
難道七童醒了之後又發生別的什麽不好的事了?
就在花三哥要沖進花滿樓房間裏去親眼看看的時候,原本緊閉的房間忽然被人從裏面推開。
有人走了出來。
迎著清新明媚的春·日陽光,微風徐徐,眷戀著他的衣角。
那人微笑著站在那裏,眼中似乎倒映著盛開的繁花,仿佛整個春天都濃縮在他身上熠熠生輝。
花三哥愣愣地看著對方好一會兒,下意識開口問:“你是誰?”
這人為什麽長得這麽像七童?七童有這麽好看嗎?還是他太久沒見七童,記憶出了問題?
只見對方無奈地笑了,叫了一聲,“三哥。”
聲音如清風般和煦,是熟悉的語氣。
真的是七童!
不怪花三哥不敢認,實在是花滿樓變化有些大。
不是變成另外一個人的那種變化,而是他本身原本都擁有的優點、無論是樣貌還是氣質都得到了極致的提升。
在讓所有人都能認得出來是他的情況下,變得好看得又讓人不敢確認。
尤其是那雙眼睛。
集春日的溫柔、夏日的星輝、秋日的遼闊、冬日的純凈為一體,只要見過的人,恐怕此生都難以忘懷。
沒有人會懷疑擁有這樣舉世無雙眼睛的人會看不見。
花三哥自然也發現了這最大的不同,他大步走上前把手伸向花滿樓,在看到花滿樓的視線隨著手移動,並且下意識眨眼的時候,花三哥激動的表情就再也抑制不住。
“七童,你能看見了!”
多少年了,他最小最懂事的弟弟終於再次重見光明。
花三哥此刻熱淚盈眶,恨不得像對小時候的花滿樓一樣,再抱起他原地轉三圈。
花老爺和花夫人此時也十分欣慰地依偎在一起,看著三兒子興奮地繞著小兒子轉來轉去。
陸小鳳看著溫馨的畫面,這幾日圍繞在心間的擔憂與愧疚散去。
西門吹雪站在他身邊,一手持劍,依舊保持著清冷的劍客氣質,在當下的整體氛圍中顯得有些突兀。
但就是他叫醒的花滿樓,才有了現在溫馨的場景。
雖然知道花滿樓的昏迷和復明應該都和西門吹雪沒關系,但陸小鳳還是忍不住調侃道。
“西門吹雪,你是我認識的西門吹雪嗎?難道你的真實身份是神仙?要不然為什麽這麽多人叫花滿樓叫不醒,你一來就把人叫醒了不說,連失明了十多年的眼睛都好了。”
花滿樓醒來,讓陸小鳳如釋重負,又重新回到了之前浪蕩不羈的模樣,還敢開西門吹雪的玩笑,“就你愛劍成癡的性子,怕得是個劍神,但你的醫術也很高明,所以你到底是劍神還醫仙呢?”
面對陸小鳳的調笑,西門吹雪淡淡開口:“我若是你,此時便開不出玩笑。”
因為要請西門吹雪出手醫治,有些事自然不能隱瞞,所以陸小鳳見他的時候已經把事情大致都和他說了,尤其是花滿樓昏迷的原因——那瓶神秘的藥水。
西門吹雪一開始並不願意相信陸小鳳所說的話,因為那聽起來簡直是天方夜譚。
但花滿樓一覺醒來眼睛復明,西門吹雪就知道陸小鳳的確沒有騙他。
不過西門吹雪知道一個道理,那就是凡事皆有代價。
西門吹雪的話猶如警鐘,在陸小鳳耳邊敲響,他笑容也就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