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慕兄果然是還沒放棄,就這麽想知道我長什麽樣子?”

白梵路無奈,“那便給你看好了。”

結果手才擡起來,就聽見門響,又砰一聲關上。

嗯?這就走了?

呵。白梵路輕笑,居然以幫他沐浴來做幌子,當真鍥而不舍。這不被拆穿,面子上過不去還一走了之。

這臭脾氣,有那麽點點雲湛的意思了。

沒將慕雲河的奇怪表現當回事,白梵路收拾停妥,到門口聽有侍從守著,便讓他們進來清理過,而後躺下休息。

閉上眼忽而想起什麽,白梵路從枕邊摸到那枚玉環,才覺踏實,漸漸地放心睡去。

這一睡著,便做了個夢。

這夢初時還比較清晰,大約是幾番花語裏,烏蓬搖落前,青川白水畔的江南好風景。

從白梵路視角,就仿佛是坐在船上,去眺望岸上石徑橫斜中的一角酒旗飄處。

流雲水榭邊,一人正背對他靜坐。

雪白長衫,如雲烏發,並不用任何絲帶朱釵束縛,單單一個背影就足見儀態萬方,清麗脫俗。

不過可惜的是瞧不見面容,但從這角度望去,只覺得那人擡手飲酒的姿態優雅從容,並無一般庸脂俗粉之氣,一身骨骼清奇,更仿佛不是處於這喧囂塵世般。

那是誰?

白梵路腦海中冒出個想法,催促他過去看一看。

可剛要有所動作,已有人搶先一步朝那人過去了。

是名魁梧大漢,往桌邊一站,手上佩刀重重拍在桌上,一條腿架著凳子,邊摸下巴,視線邊放肆地在白衣人身上來回打轉。

“小美人兒,怎麽一個人喝酒?”

白梵路聞言皺起眉。但觀那白衣人背影,仍舊自在斟酒,眼前不過半臂遠就是一把明晃晃的長刀,他卻半分也不為所動。

“嘖,敬酒不吃吃罰酒!”

大漢朝白衣人伸手,卻還沒碰到他,那人舉杯的手腕就那麽隨意一翻,滿杯酒液不偏不倚,灑了面前的登徒子滿滿一臉。

白梵路心中驚訝,還沒反應過來,就忽覺眼前驟然間一片白亮,視野好似一瞬間遠離。

而後他就見到另有一穿著暗金長袍的男子帶著那白衣人縱身一躍,消失在烏篷船的漿影裏。

船頭劃破水面,激起雪白的層浪。

白梵路依稀聽見那兩人對話。

“你……你竟是男子?”

“閣下以為呢?呵,多謝閣下相救,我得走了。”

“哎!你叫什麽名字?”

“在下莫九黎,有緣再會。”

莫九黎……莫九黎……

白梵路突然從睡夢中驚醒,他想起來了,這聲音他聽過,曾經夢到說著“死不瞑目”的那個聲音!

“你須親自動手,我才甘心。否則……就是死不瞑目。”

那時候聽來無比蒼涼的聲音,在這夢裏卻是躍然輕靈的。

這兩個夢之間,有什麽關聯嗎?

夢醒已是天明,白梵路聽到門外時而有人走動,知曉這是早上了。他起身等待片刻,就聽婢女敲門,領他去新的住處。

他雖看不見,倒能感覺這地方特別,進到院子裏,能聞到些許花香味,清雅恬淡,挺好聞的。

再問才知,原來這處名為“先雪苑”,匾額上提有“梨花先雪”四字,院子裏種的都是梨花,很可惜白梵路看不見。

不過他坐在院中,大概聽到了些關於這“先雪苑”的事。

那兩名打掃的婢女似乎也是第一次進這裏來,贊嘆梨花盛白的美景之余,不忘對他這個神秘來客諸多揣測。

其中最讓人啼笑皆非的一條,莫過於猜他是慕小王爺的新歡男寵,帶回來是要金屋藏嬌的。

白梵路覺得慕雲河這風評是有多差,帶個客人回來竟會讓人聯想到這等事,不過他更聽說,慕小王爺還是第一次讓人住進“先雪苑”。

外界傳聞中慕小王爺第一寶貝的東西,便是這“先雪苑”了。裏面梨花樹全是他自己種下的,日常也由他親自打理,從不假手他人。

而除了這次要住人,他才特別允許婢女進來掃灑,之前從不讓下人出入。

如此重要的地方,卻讓自己一個認識才兩天的外人進駐,白梵路不知慕雲河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他想著等他再來,得問問清楚,最好換個地方住,省得惹出那些風言風語。

哪知這一等沒等來慕雲河,卻先意外地等來了王府的女主人,慕雲河的母親慕王妃。

白梵路還是坐在院子裏畫畫時,冷不丁聽人評價,“這梨花畫得好看!”

他的確是在畫梨花,其實白梵路印象裏並沒近距離觀察過這種花。

在原來的世界裏,他前面時間都在與小孩打交道,後來失明十年,再後來復明後奔忙於生計,並沒有太多閑情逸致,若說見過梨花,大概也只是馬路邊小花園裏那種。

不過今日聽那些婢女說梨花如何好看,他就隨手畫著玩兒,畫著畫著下筆如有神助,雖看不見,卻覺視野盡是雪白梨花,仿佛置身其中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