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沈老爺胡須一抖,“這……可有矛盾?”

“有。”白梵路道,“您需考慮好再作答,否則令郎此次即便治好,下次依然會如此反復,永無寧日。”

長久思慮後,沈老爺仿佛已有些猜測到,他長嘆口氣,“我自是願他好好活著,別的都無所求了。”

白梵路放下心,“得老爺此言,相信令郎一定能很快好轉。”

可憐天下父母心,無論在哪個時空都是一樣的,雖然早知劇情,但白梵路還是一陣感慨。

而等他進到內室,看見坐在床邊失魂落魄形容枯槁的年輕人,也是書中的沈家公子嵐山,竟不由地有些羨慕起他,有個如此替他著想的父親。

為取信於人,白梵路當著沈老爺和家仆的面,先將沈嵐山的咳血症止住。

這下沈老爺更加相信他是神仙下凡,隨後在白梵路要求一樣沈嵐山貼身之物時,順理成章奉上了他的長命鎖。

等白梵路從沈宅出來,已經是傍晚,他直接來到鎮郊一處木橋邊,橋下溪流半幹涸,細細弱弱的一帶流瑩綿延至遠山深處。

白梵路拿出銀鎖,扔進溪水裏。

噗通,銀鎖很快沉了下去。白梵路就在橋邊尋個位置坐著等待,視線隨意掃過橋身上、從橋頭直到橋尾每隔小半步就貼一張的黃色符紙。

時間安靜流逝,直至夕陽西墜,弦月半勾。

夜幕降臨,橋上星羅棋布的符紙隱隱發出綠光,黑暗中這座孤橋孑然一身,乍見很有幾分駭人。

但白梵路不怕,他這下終於體驗到記憶力好對穿書是多麽重要,正在上帝視角帶來的優越感裏怡然自得。

橋上那些符紙都是有修為的仙士做的,目的是為驅魔除鬼。

幾年前,這座濟陽鎮西郊橋屢屢出現墜橋溺亡的事故,早被視為不祥之地,沈嵐山的事更加讓人們對此地諱莫如深。

而傳言沈嵐山在這橋邊中邪後,沈老爺特意請來許多道行高深的修仙士,得到的說法無一例外是這裏的確有“不幹凈的東西”。

但無數次驅魔辟邪過去,沈嵐山的病狀依舊沒有好轉,甚至每況愈下,所以才有後來雲湛和原主路經此地,施以援手。

空寂的夜裏,淺細無聲的溪流突然輕微一聲響動,白梵路睜開眼,方才還在水裏的長命鎖不見了。

而他擡眼,溪邊此時站了一人,或者該說只是個影子而已,在月色下一片虛幻霧色,與他身前銀鎖兩相對比,虛實立現。

“你是何人?怎會有嵐山貼身之物?”

這聲音雖隱含防備,聽來卻是文質清雅,如雨潤珠。

但他面目模糊,身形輕飄,在這夜晚的林間月下,若是普通人見了,恐怕能直接嚇暈過去。

不過白梵路早有心理準備,他站起身,道,“你不必知曉我是誰,只要相信,我能幫助你們。”

“我……們?”

白梵路也不和他拐彎抹角,嚴肅道,“沈嵐山恐怕要不行了,若你關心他的安危,還請隨我走一趟。”

影子聽見他的話,似乎是愣了一下,少頃,輕輕笑了聲,“你也是要怪我傷害人命,捉我去伏法的麽?只可惜,我就算隨你去了,也死不了呀。”

他笑聲無比淒楚,白梵路心中不忍,搖頭道,“並非如此,我要想捉你伏法,直接動手便是,哪還需將這銀鎖取來給你,我只想讓你信我,隨我去見一見沈嵐山,他……”

白梵路琢磨措辭,“你只消見一見他,他就會很快好轉起來,這樣你也不用被所有人誤會了。”

“……這……”影子似乎有所動搖,白梵路看不清他的臉,也無從體會他神情思緒。

等待片刻,才聽他啞聲道,“公子面善,我願信你。但公子有所不知,嵐山的病確是因我而起,我若再見他,恐怕只會更加害了他。”

“不是的,”白梵路忙道,“他的病外因雖的確在你,你與他人鬼殊途使他陽氣有損,但你對他避而不見,才是他現在昏迷不醒的真正原因,若你繼續不見他,可能他就不僅僅是生病,而是幾年之內必死無疑!”

對方受到震撼,半晌說不出話來。

白梵路嘆了口氣,“其實我還知道一件事,我方才說你們人鬼殊途,並不確切,你現在……只是孤魂,未入鬼司經年徘徊陽世。”

“比起鬼,你該算是個魔。”

還是被永世束縛,最不得自由、最底層的影魔。

晚意嵐山,小橋雪近。

在原著劇情裏,這只是一段最微不足道的插曲,大概只是為了襯托雲湛的主角光環,將別人所不能解決的事都交由他去解決了。

但白梵路卻對“向晚意”這個角色印象深刻,也是因為這個角色,讓白梵路更加堅信在作者所構築的世界觀下,魔並非都作惡多端,原主本來也該是心存善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