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7章 射程之內皆真理(四)

旭日初升,金色的陽光灑滿了大地,而大地也給了天空以血色的回應。

恒河,這條印度教徒心中的聖河、母親河,已經被無盡的鮮血所浸染,自阿拉哈巴德這座城頭上汩汩留下的鮮血,匯成小溪流入護城河內,再由護城河的水流呼嘯著沖進恒河之內。

這是一場殘酷至極的攻城戰!

城頭上守城的一方高呼著“安拉”,這群德裏蘇丹國守軍並沒有墮落,作為一名教徒,他們向他們的真主展現了勇氣。

雖然他們所守護的城市是印度教的聖地,是他們教義中應該被毀滅的異教徒集中地。

這大概就是世上最大的嘲諷,所謂的宗教、信仰,都不過是政治家或者說統治者手中的工具。

上位者們一邊拿著宗教信仰洗腦著底層,自己卻在大行其事的將寫滿教義的紙拿來擦屁股,而後說上一句‘這都是在顧全大局’,便將紙張扔進糞坑之中。

突厥的四十家軍事貴族,高舉著安拉的旗幟,幾百年內發動了一場又一場毀滅異教徒的戰爭,卻在此刻,為了守護阿拉哈巴德這座城,而付出自己的生命。

如果真有所謂的真主,可能會被活活氣死吧。

而攻城的一方,則是匯集了幾個國家的健卒兒郎,他們年輕且富有鬥志,迎著如雨般的密集箭矢向著城池發動沖鋒。

前面的人死去,後面便踩著戰友的屍體繼續前進,嚎叫著、呐喊著攀向雲梯,盼著頭頂的落石和滾油可以從自己的身側落下,祈禱著死亡可以晚他們一步。

僥幸者的祈禱起了作用,他們從垛口處滾落入城頭,還沒等站起身,便被幾把長槍刺入身體,或被一刀砍下腦袋。

死亡,是這座城池此時最廉價的事件。

“一個時辰打下來,兩萬人足足死掉了四千有余。”

第一個輪次的攻堅已經退了下來,拿到戰損單的陳春生被這個數字嚇到了。

“不許停,第一輪次就地修整,第二輪次投入攻城。”

馬大軍眺望著遠處的城頭,那裏德裏蘇丹國的軍容依舊嚴整且士氣鼎盛,看來這第一波的進攻並沒有讓他們遭受到任何的損傷。

“不拿命消耗光這座城裏的落石、滾木和火油,如何才能短兵相接呢?”

對於這個戰損,馬大軍看得很開,這也是在他的預料之內。

攻城戰,永遠都是開頭最難。

“守城方也是會累的,他們只有四萬人,而咱們足足有二十萬!”

馬大軍淡然道:“只要他們失去這些守城的物件,射光了最後一根箭矢,到那個時候,就是人命換人命,這座城距離被攻克也就不遠了。”

“但前提是七日之內必須攻陷。”

一旦德裏的生力軍補充進來,那麽這場仗就敗了。

第一個輪次撤下,第二個輪次頂上。

又是數萬名健兒神情肅穆的邁開沖鋒的步伐,他們不知道為什麽要打這一場仗,他們只知道打仗可以獲得財富,他們都是各個國家家境貧寒的出身。

沒人去關心和思考更深層次的東西。

“挺盾,不要亂,保持陣容的完整!”

人數大約在一個千戶的隊列中,來自大明的千戶官扛起盾牌護住頭頂,同時聲嘶力竭的指揮著。

自高空俯瞰,密不透風的箭雨下,是數十面巨大的盾墻,透過盾墻的縫隙,可以看到無數的腳步,可以聽到無數甲胄摩擦的鏘鏘聲。

鋒利的箭簇無法射穿大明精良的盾牌,包裹著堅鐵的厚木盾上,釘滿了箭矢。

兀自顫抖不已的矢翎仿佛在訴說著自己的不甘。

一名大明的健兒正頭頂盾牌奮力攀爬,但一顆巨石卻找到了他,盾牌下支撐的手臂響起一聲刺耳的折斷聲,他的手臂被砸斷了。

但這名健兒只是痛的悶哼一聲,並沒有從雲梯上落下,他用僅存的一只手繼續奮力往上。

昂起脖子,這個健兒的雙眼露出一絲亢奮。

他看到了城頭的垛口,看到了勝利的曙光!

可是接下來,他的興奮變成了驚恐。

一盆散發著騰騰熱氣的滾油被潑下,瞬間摧毀了他的整張臉,甚至順著脖頸,燙傷了他整個身軀。

“啊~~!”

淒厲的痛呼僅僅響了一聲,一個火折子閃爍著火星便落到了他的身上。

頃刻間的大火將這個兒郎全部吞沒,他從雲梯上墜下,重重的砸在一地的屍體之上。

幾名正在前進的聯軍士卒看到這幅景象為止一愣,這使得他們的步伐變得沉重起來,幾人仰首看了看高聳的城墻,臉上開始流露出恐懼。

就這個短短的耽擱時間,一支利箭自城頭射下,正中一名聯軍士卒的眼眶,鋒利的箭矢甚至自後腦突出。

如此悚然的場景嚇破了其余幾名聯軍士卒的膽,他們嗚哇亂叫著開始向後逃跑,甚至為此撞開緊隨其後仍在進行攻城的戰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