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求是報開刊(五)

自打求是報開刊之後,朱允炆便一門心思都撲在了報刊一事上,整天跟楊士奇混在一起不知道密謀合計些什麽,內閣裏的不少事都暫由郁新來代管,整郁新這些日子也是精力憔悴。

好容易挨到下朝的時間,轎子堪堪落到府邸外,門房就湊了過來。

“方閣老在書房等老爺您有一個時辰了。”

方孝孺來做什麽?他方才不是被皇帝傳召過去了嗎?

郁新還錯了一下神,也不來及更換官服就步履匆匆的邁步進了後院書房。

大家都是閣臣,甭管這方孝孺能力如何,到底是一個君子,私下裏郁新跟方孝孺的關系還是蠻不錯的。

“讓希直久等了。”

一邁進書房的門,郁新便率先打起了招呼,更是親自為方孝孺面前的茶碗添上茶水:“此前希直被皇上傳召過去,既然有事尋吾,何不直接來文華殿,偏生要到寒舍苦候。”

自郁新進來的那一刻,正埋頭看書的方孝孺就站起身見了禮,聞言不由苦笑。

“敦本啊,適才陛下傳召,交代了一些事情。孝孺遲愚,此番來找你便是為這事急需解惑。”

說著,便把此前朱允炆召見他交代的事情全盤托出,末了苦笑起來。

“那叫許不忌的蘇州學子委實是無恥之尤,但而今陛下添此豐功,故我本不欲自此時規勸陛下,但陛下不知作何想法,要讓我在第三期的刊報上駁斥這許不忌,更點了將,讓我屆時還要給陛下澆一盆冷水,所以我這才滿心迷惑,到敦本你這尋求緣故啊。”

聽完朱允炆此番傳召方孝孺的來龍去脈之後,郁新也是有些怔神。

皇帝要讓他方孝孺來潑冷水?

這是什麽操作,難不成只是故作謙姿,真如話中所說欲學魏公諍太宗那般,表現自己虛懷若谷、開明納諫?

不對,如果只是為了惺惺作態的話,那這潑冷水的事情,誰都可以做啊。

楊士奇可以、他郁新也可以,再不濟解縉、六部堂官、給事中哪個不可以做?沒道理偏生點了方孝孺的將。

捧著茶碗,郁新也陷入沉默當中。

見狀,方孝孺倒也不催,繼續悶頭看起郁新的藏書來。心裏還不住暗樂,看來皇帝此番的操作頗為高深,連郁敦本都一時無法參透玄機,這下就不會顯得我方孝孺太廢物了吧?

“自瓦剌、韃靼覲獻降表以來,這南京城裏,老夫無論到哪,這耳邊都不曾絕過歌功頌德之聲。”

郁新蹙著眉頭,卻是陡然說了幾句不相幹的回憶:“老夫年幼時時逢元末大亂,自龍鳳七年開始,老夫親眼看著在這金陵、浙江、江西三地的大混戰,陳友諒、方國珍先後敗在太祖皇帝的手裏。

吳元年,太祖發《諭中原檄》,明告天下北伐,那一年老夫也是少年熱血,若非染了疾疴,也是要從軍的。

北伐以我漢人大捷為終,河山光復,衣冠重塑。太祖承運天命而開國大明,自此我漢人重為這神州之主。”

方孝孺被郁新說的一頭霧水,想不明白郁新說起這些事跟他今天來的目的有什麽關系。

“僅以此功,遍覽青史,再無可媲美太祖這般雄主者。”

郁新似乎完全陷入到回憶之中:“洪武二十年納克楚投降那年,猶記得天下各地為太祖立生祠,日夜奉祀。二十一年,藍玉捕魚兒海大勝,自那日起,太祖與大明蒼生百姓而言,如天帝仙神一般。”

聽到這裏,方孝孺也是不住點頭表示附和,那藍玉自認為其武功遠超霍去病、衛青二人,已是天下人心中的大戰神,但是之後太祖拿他下獄的那一天,他的親兵、心腹沒有一個反抗的,曾經那些無限崇拜藍玉的將校士卒就冷眼看著藍玉被抓捕、被賜死。

他的功績,在太祖面前壓根不值一提。

“你說現在的陛下,比起太祖如何?”

話鋒一轉,郁新似乎已是猜測出了朱允炆三分心思:

“京師內的報局連日爆滿,通政司印發的兩期刊文連連脫銷,說明民間對陛下此番之蓋世武功那是極其崇奉的,黔首沒有多少文化,誇起陛下的話比那許不忌還要直白。

也就是說,那許不忌的賀表登了刊,也算不上什麽太值得一提的事,臘月三十那晚,老夫也是在府內開懷痛飲一宿。若不是上了歲數,老夫新年元旦那日書的賀表或許要比那許不忌還要肉麻。”

南京城內外,連不識字的黎庶百姓都知道草原投降的事情,這些京官還有誰不知?所以新年第一日,所有人都寫了賀表遞呈通政司,包括方孝孺。只不過大多數還是跟郁新所說那般克制的緊,倒是沒有出現許不忌這般不要臉皮的。

“陛下讓你駁斥許不忌,希直可以想一下,當你那篇文章刊出來的時候,你的下場會什麽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