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7章 新學,打破桎梏(上)

朱允炆可能會是有史以來第一位,以天子身份同時給幾百人上課的皇帝了。

就在東陵這片空地上,幾百張類似後世課堂的小書桌碼放的整整齊齊,三百余名自全國各地挑選來的新學種子,老老實實的坐在桌子後面,不時偷摸著瞥一眼正前方坐在高大書案後的建文皇帝。

朱允炆居高臨下,看著眼前幾百個規規矩矩的學生,恍惚間,仿佛回到了自己的大學時代。

那時候的自己,就跟眼前的他們一般無二,規規矩矩的坐著,認真仔細的聽著,全幅身心都在老師身上。

而今天,角色互換,自己也成了他們的老師。

“今天,只有師生,沒有君臣。”

朱允炆先開了口,算是定下了基調,學術上的事情,總是需要探討的,自己若是拿著皇帝的身份,眼前這些人,又哪裏還敢發出不同的意見呢?

師生?

空氣有些安靜,因為這個關系在這個時間是很神聖的,天地君親師,師者傳道授業解惑,皇帝雖貴為至尊,但若是好為人師,真的具有這個能力和資格嗎?

“爾等都是朕差錦衣衛,自全國挑選出來的,目的便是為了迥別於固有的學術體系,成立新的學說,用於治國、治軍、治民。”

朱允炆的話引起了不小的騷動,自漢以來,儒家治國以近兩千年,至程朱二人,天下的教育體系已經徹底完善,儒家學說甚至比朝代的政權還要穩固,結果現在皇帝卻親口說,要成立新學,用於治國、治軍、治民。

這是從根本上推翻儒學,是在斷天下讀書人的種啊!

“有不願意留下來的,可以離開。”人群騷動了一陣,最終卻只有幾個年近而立的站了出來,跪地叩首,“草民自幼寒窗苦讀,為的便是一日科舉高中,光耀門楣,聖人立學兩千年,草民不認為還有更優等的學說,草民庸碌,不配新學,伏請告辭。”

朱允炆沒有答話,自有宦官將幾人帶離。

新學幹系太大,朱允炆甚至都把講學之地放在了太祖陵寢之側,哪裏是說離開就能離開的,這天底下,畢竟只有死人才不會開口。

等待這幾個人的,只是錦衣衛的繡春刀罷了。

“還有人要離開嗎?”

朱允炆淡淡開口,神情上並無不愉之色,但現場卻再也沒有一個告辭的。

這群人都是年輕人,這麽些年讀書又沒有什麽成績,成日裏被周遭親友嘲諷不學無術,出於叛逆,難免擡杠,說傳統儒學的不足之處,來為自己臉上遮羞,如陳沖這般,覺得治國之術另有辦法的也是不在少數。

他們並不傻,皇帝金口玉言,一句治國、治軍、治民便為他們畫了錦繡前程,將來出將入相,可都是要自他們這群人中挑選的。

“既然沒有願意離開的,那朕的講學便要開始了。”

朱允炆飲上一口茶水潤了潤嗓子,“其實這地方很不錯,山清水秀的,古時先賢不也喜歡隱居深山,修身養性嗎?看看這周圍一圈的柳樹,景色宜人啊。”

皇帝是個傻子吧?

這周圍明明是雪松,完了,皇帝估計是打小沒出過宮,五谷不分,連這種基本常識都沒有,還指望他能傳授什麽有用的玩意?

雙喜心裏一顫,有心提醒一下朱允炆,剛剛邁出腳便停了下來,又靜靜的站回原地。

整個空地上一片安靜,只有朱允炆一人在滔滔不絕的誇著周圍的“柳樹”,終於有一人站了起來,“陛下,這周圍是雪松,不是柳樹!”

朱允炆的話頭頓時戛然而止,瞬間漲紅了臉,“胡扯!這明明就是柳樹!”

敢反駁朱允炆的能是誰,除了紀綱再無人有這種膽子。

“朕說是柳樹,就是柳樹!”

紀綱神情淡然,絲毫不懼的懟了回去,“陛下縱是天子,也不能指鹿為馬,雪松就是雪松,永遠成不了柳樹。”

“你好大的膽子!”

朱允炆氣的渾身顫抖,指著紀綱,“莫不信朕將你砍了不成?”

“陛下就算把學生活剮了,這也不會變成柳樹!”

朱允炆調門高,紀綱調門更高。

空氣開始凝固,天子的怒火使得這方天地逐漸被殺氣籠罩,但被無數錦衣衛和新軍鎖定的紀綱,卻仍然直眉瞪眼的看著朱允炆。

“哈哈哈哈。”

朱允炆頓時開懷大笑起來,“給這個紀綱記上一功。”

嚇死寶寶了。

紀綱面上雖然一直穩如老狗,實際上心裏慌得一批,聽到朱允炆這話頓時長出一口氣,故作鎮定的一拱手,“謝陛下。”

就知道皇帝是故意的。

紀綱可不會相信,一個能練出新軍,面對西南戰事有奇謀的朱允炆,會弱智到五谷不分,松柳不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