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6章 王熙鳳稱病曦雲閣,賈恩候起意弄‘兒孫’

榮國府,曦雲閣。

薛寶釵緩步著到了門前,又回頭沖那紅鸞帳裏道:“嫂子好生歇著,我有空再來瞧你。”

只見紅鸞帳中,王熙鳳病懨懨的裹著纏頭,強自把雪白的頸子往上挺了挺,有氣無力的應了。

薛寶釵這才在平兒的陪同下,步出了裏間。

眼見到了院門口,她再次停住腳步,沖平兒笑道:“外面都說你下月就要過門了,可是真的?若是真的,我回去和姐妹們商量商量,怎也要給你拾掇一桌踐行的酒宴。”

平兒忙笑著推拒,只說自己是贈妾,當日裏蒙幾位姑娘看重,半真半假的鬧了一回,就已經誠惶誠恐了,這節骨眼上可不敢再生事端。

“姑娘若是真疼我,等我到了那邊兒,擺酒請您的時候,莫駁了我的面子就是。”

薛寶釵見平兒執意不肯,說的又頗為在理,也就沒再強求什麽,笑著應了,只說等她日後的東道。

……

送走了薛寶釵,平兒回轉堂屋裏間,卻見王熙鳳早支起身子,把那藏青的纏頭也脫了,捏在手裏胡亂扇弄著,嘴裏更是罵的難聽:

“什麽混賬忘八羔子的,竟也想爬到姑奶奶頭上作威作福!且等緩過這幾日,看我不扒了他們的皮、拆了她們的骨!”

平兒簡裝,忙上前勸道:“奶奶快小聲些,萬一有人把這話胡傳出去,還當您是對寶姑娘不滿呢。”

王熙鳳被逼裝病,本就憋了一肚子的火兒,此時哪還聽得進勸告?

當下把那纏頭往平兒懷裏一摔,罵道:“傳出去?你問問這屋裏誰敢?!我能收拾那蹬鼻子上臉的賤婢,就治得住吃裏扒外的狗奴才!”

又憤憤然罵了幾句,她才喘著粗氣停了下來,順勢將被子一掀,揭出個熟透了身子。

順勢把兩只白瓷似的嫩足,踩在了半涼不熱的踏板上,努嘴道:“去,趕緊讓人準備浴桶,這大半日躺下來,生生悶出一身汗!”

若她真染了風寒,平兒指定要勸阻,可眼下不過是裝病,自然沒那麽多說道,於是平兒便恭聲應了,徑自去外面布置。

卻說王熙鳳獨自一人留在裏間,也不管臟是不臟,直把兩只鮮藕也似的足踝,往哪地上輕戳亂點著,意圖借那青石板上的冰涼,鎮壓心頭的燥意。

可心頭的煩悶,又豈是些許外力就能抵消的?

她又不曾守著個能直通心底的好物件,這杯水車薪的找補,反倒愈發的煩悶起來。

卻說打從來旺媳婦走漏風聲之後,初時不過是些風言風語,這幾日竟漸成逼宮之勢。

做奴才的還罷了,至多不過是背地裏敲敲邊鼓。

可那七姑八姨的賈家親戚,卻似是串聯好了一般,輪著番在老太太面前說三道四。

一時間,她堂堂榮國府二奶奶,足足當了七八年家的主母,竟呈現出人人喊打的兆頭!

真要說起來,她借娘家勢力與外人合夥做生意,卻偏偏漏了夫家,的確違反了身為媳婦兒的政治正確。

再加上賈璉那廝得知究竟後,並不肯替她遮攔什麽,會惹來眾怒也就在所難免了。

可原本憑借著這麽多年的經營,她也不是沒機會壓下這勢頭。

然而倒黴就倒黴在,前兩年榮國府欠下了大筆的虧空,賬上也查的嚴了百倍,王熙鳳自己還落不下多少好處呢,哪還能像以前那般,做個廣收人緣的散財童子?

而常言道‘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吃慣了宗家油水的旁支們,對此自然是心懷不滿。

尤其王熙鳳又是個好面子的,再怎麽為難,也咬牙把家裏弄出副花團錦簇的樣子。

這兩下裏一對比,難免怨聲載道。

現如今又聽說,王熙鳳不聲不響的撈了十幾萬兩銀子,卻死死攥在手裏,不肯分潤給大家一星半點!

都不用串聯,那氣人有恨己無的三姑六婆,就前仆後繼的告起狀來。

王熙鳳也是直到昨兒,才想通了這層幹系,明白要壓這事兒是千難萬難,所以幹脆稱病不起,想等這場風波漸漸平息。

說來說去,這都怨那該死的賈璉袖手旁觀!

否則縱有再多的風言風語,他這實際上的嫡出長子,也至少能扛下大半。

屆時自己再裝委屈扮無辜,老太太和姑母那裏,難道還真能跟自己撕破臉不成?

至於名義上的婆婆邢氏……

王熙鳳又何曾正眼瞧過她?

……

與此同時,前院賈赦居處。

“虧她還敢裝病!”

邢氏高亢尖利的嗓音,直震的桌上杯盤亂顫,賈赦臉上也露出些不堪聽聞的表情。

但邢氏卻兀自未覺,一手叉在腰間、一手甩著帕子,大茶壺似的跳腳道:“都說女兒是潑出去的水,媳婦才是自家人——可這幾年裏,老爺和我何曾受過她半分孝敬?若不是二姑娘時常念著娘家,我都不知這日子該怎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