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9章 穿堂風

慶鴻樓。

位於城西的一家中档酒樓,前面上下兩層,皆分為雅間和大廳,後院還有兩間單獨的客室,挨著竹林、花圃,頗有鬧中取靜的意味。

那戶部給事中呂明思的最後一頓晚餐,也正是在這裏享用的。

根據調查,呂明思是這裏的常客,尤其喜歡王二虎燒的肥腸,幾乎是每餐必點——那封偽造的遺書上,也同樣提到了這道菜。

由此可見,兇手對於呂明思的飲食習慣,應該是頗為熟悉。

至於是本就熟悉,還是起了殺心以後調查的結果,那就暫時無從判定了。

卻說這日上午,被封禁了許久的小屋,終於又迎來了兩位客人。

“不用看了。”

見於謙進門之後,就仔細打量這屋裏的格局,尤其是桌椅板凳的擺放位置。

孫紹宗擺了擺手,徑自往桌前坐了,無奈道:“呂明思是在傍晚時分,走出去將近一裏遠,才在街頭毒發身亡的,等到順天府的衙役查到這裏,都已經快到三更十分了,而這屋裏又先後招待過兩撥客人,痕跡什麽的早就不可考了。”

“一時好奇,倒叫十三叔見笑了。”

於謙颯然一笑,也在孫紹宗對面坐了。

因是在毒殺案的現場,孫紹宗自然也沒點什麽茶水,直接開門見山的問:“此處沒有旁人在,依廷益不妨直抒己見,依你看,這案子會是何人所為?”

這案子如今鬧得戶部上下人人自危,巴不能抽身事外、作壁上觀。

錯非雙方是姻親關系,平日又多有往來,孫紹宗也不會問的這般直白。

“既然十三叔問起來,那我便胡亂猜上一猜。”於謙說著,下意識的在桌上胡亂劃拉著,卻不慎沾染了一手的油泥,於是忙又取了帕子擦拭。

等忙活完了,他這才言簡意賅的道:“既是殺人大案,動機無外乎公憤、私仇——如今外面傳的沸沸揚揚,都說是呂明思查到了戶部的貪腐大案,所以才被殺掉滅口,可我卻覺得後者的可能性更高一些。”

果然是問對人了!

孫紹宗精神一振,忙問他因何得出這種結論。

於謙肅然道:“原本死者為大,我不該再議論呂給諫的長短,但既然是為了查出毒殺他的真兇,也就顧不得這許多了。”

“實不相瞞,這位呂給事中在戶部為官三年,共彈劾五人,無一不是八品一下的小吏;上建言七本,皆是可有可無的疏漏。”

“以他平日的所為,至多不過一庸吏罷了,甚至極有可能……”

下面的話雖然沒有說全,但顯然他是在懷疑,呂明思已經和戶部貪官同流合汙,甚至成為了他們的保護傘。

孫紹宗正沉吟著,對面的於謙忽又展顏一笑道:“當然了,這私仇也有可能是因為分贓不均引起的,所以大理寺之前調查的方向,也未必有錯。”

孫紹宗又沉吟了片刻,這才也啞然笑道:“如此說來,倒還讓他歪打正著了。”

此後孫紹宗又問了一些細節,有些於謙能答上來,有些卻毫無頭緒——畢竟他同呂明思之間,也只是上下級的關系,真要論起來還有些不太對付。

說起來,那陳敬德也曾懷疑到於謙頭上,只是於謙如今身為戶部都給事中,有禦前參贊的職權。

雖比不得後世的秘書,可大小也算是天子近臣,哪裏是陳敬德敢得罪的?

故而懷疑歸懷疑,他卻是連問都沒敢問上幾句。

……

小半個時辰後,目送於謙放著車馬不做,專撿那積雪處大修飄飄而行,孫紹宗也不覺有些莞爾。

這青史留名的主兒,倒還存了幾分童趣。

“大人。”

陳敬德小心翼翼的湊上來,問道:“咱們接下來……”

“頭前帶路,去那王二虎家看看!”

早在於謙趕過來之前,孫紹宗就大致在酒樓裏轉了個遍,又問過了掌櫃、小二等人,不過基本沒什麽收獲。

眼下再呆在這裏也是無用,自然要轉移陣地。

王二虎家不比酒樓人來人往,他又是在客廳裏吊死的,想必遺留在現場的線索,會更多一些。

書不贅言。

卻說一行人匆匆趕到了王二虎家中,卻不曾想撲了個空——王二虎的妻子劉氏與一對兒女都未曾待在家裏,據說是因為怕嚇著孩子,所以回了娘家暫住。

孫紹宗當下便命陳敬德,去劉氏的娘家尋人。

至於他帶著一群衙役留在王二虎家門外,卻也並未閑著,而是命人從左鄰右舍征用了桌椅,小心的抹去墻頭的積雪,查看墻上可曾留有什麽痕跡。

根據陳敬德當初的調查,那劉氏因是廚房裏做菜,並未聽到裏屋有什麽動靜,等到去王二虎用晚餐的時候,王二虎就已經吊死在梁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