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5章 詳實的遺書

孫紹宗到底沒能喝個酩酊大醉。

他在那包子鋪裏,剛灌下去三斤濁酒,衙門裏就有人尋了過來,一是稟報說天牢出了意外,那姓楊的縣吏受刑不過,竟然死在了牢中。

二來麽,戶部呂給諫的案子,如今已經查出了根底,廷尉大人特地召集左右少卿過去,一同聽取左寺副陳敬德的匯報。

前面倒也罷了,畢竟早就在預料之中。

後面這案子卻甚是出乎孫紹宗的意料。

上回魏益催問時,陳敬德貌似還一籌莫展呢,這才過去兩天的功夫,就已經水落石出了?

另外……

陳敬德身為左寺官吏,卻直接越級上報到了魏益哪裏,這種‘不正之風’,可是萬萬縱容不得的。

孫紹宗本著嚴於律人的標準,當即收拾好情緒,回衙門換上官袍,殺氣騰騰的趕奔議事花廳。

雖說是‘三堂會審’,可魏益也沒特地布置,更沒有選在適合辦公的內堂,而是依舊同兩個少卿在花廳小桌旁,品字型坐定。

之前晨會的時候,是魏益首先發難,質疑孫紹宗直接把案情,捅到了皇帝面前。

而這次卻輪到孫紹宗冷言冷語了。

“廷尉大人。”

他端起剛剛奉上的極品龍井,吹了吹漂浮著的茶葉梗,漫不經心的問著:“敢問您忽然又召集孫某,可是還有什麽吩咐?”

那魏益雖是個不思進取的,可畢竟在官場上浸淫多年,這明知故問的套路,自然也不會陌生。

當下他便四兩撥千斤道:“我也是聽人傳聞,說他查獲了毒殺呂給諫的兇手,具體如何怕還要找他前來,仔細盤問才知究竟。”

“是麽?”

孫紹宗放下茶杯,淡然道:“那就快請陳寺副現身說法吧——陳寺副,速速進來說話!”

後半句,卻是揚聲招呼。

陳敬德本就在西廂裏候著,更不知魏益剛剛撇清了一番,聽到裏面招呼自己,就忙不叠提著官袍,小跑著進到了廳裏,躬身施禮道:“卑職見過諸位上官。”

“瞧瞧、瞧瞧。”

孫紹宗啞然失笑,點指著陳敬德道:“我左寺的官員,就是這麽消息靈通,廷尉大人還沒派人去找,他就先侯在花廳外面了。”

被當眾打了臉,魏益卻是面色如常,向明顯有些慌張的陳敬德擺了擺手,沒事兒人似的吩咐道:“陳寺副,呂給諫被毒殺一案的真相究竟如何,你且仔細道來。”

其實陳敬德也知道,這事兒不該越級上報。

可當初孫紹宗以初來乍到,人員尚且不熟為由,把這燙手山芋甩給了他,又一連七八日問都不問,他心裏自然也是存了怨氣的。

故而方才從酒樓裏回來,聽說孫紹宗不在衙門,陳敬德就明知故犯的,稟報到了魏益面前。

然而看到眼前這一幕,陳敬德卻又不禁後悔起來——廷尉大人貌似根本壓不住左少卿,真要是事後追究起來,自己怕未必能指望上他。

不過做都做了,眼下再後悔也是於事無補。

於是他強自打起精神,開始稟報戶部給事中呂明思,被毒殺一案的前因後果。

這戶部給事中呂明思,是在九月三十的傍晚,於離家不遠的十字街頭毒發身亡。

根據事後調查,他死前曾在附近的某家酒樓,同另外一人在後院雅間裏用餐——初步懷疑應該就是在這家酒樓裏中毒,離開不久之後毒發身亡。

而那位同他一起用餐的食客,自然就成了最大的嫌疑人。

只是苦於酒樓上下,都對另一名食客沒什麽印象,所以才無法鎖定真兇。

不過經過一連幾日查訪,陳敬德也初步鎖定了幾個嫌疑人,只是苦於並無證據,對方又非是平頭百姓,故而難以展開進一步的調查。

然而就在此時,事情忽然出現了意外的轉機——酒樓的幫廚王二虎,在家中上吊自盡了。

根據留在現場的遺書來看,這王二虎正是毒殺呂明思的真兇。

至於原因嗎,卻是因為呂明思某次酒醉之後,非說飯菜有股餿味兒,將王二虎叫來痛罵了一頓,還害的王二虎被克扣了半個月的工錢。

王二虎因此懷恨在心,暗中搜羅了毒藥,伺機在呂明思碗筷上塗抹了毒藥,以致呂明思毒發身亡。

此後官府嚴查此案,他覺得早晚會被查出端倪,因畏懼刑罰之苦,於是幹脆留下遺書上吊自盡了。

說到這裏,陳敬德從袖筒裏摸出個信封來,雙手奉上道:“現有王二虎遺書在此,請諸位大人過目。”

魏益正欲伸手,孫紹宗卻已然接過了王二虎的遺書,當仁不讓的抖落開,逐字逐行的掃量著。

看罷多時,他忽然重新擡起頭,盯著陳敬德一字一句的問:“陳寺副,這王二虎在遺書中招供的細節,是否與案情相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