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6章 橫死的‘和尚’

細雪飄零。

一艘烏篷船孤零零的在湖畔蕩漾著,那棚頂的帆布,似是用了有些年頭,東一塊西一塊的釘了不少補丁。

可即便如此,也有些遮不住那蒿草、燕泥,裱糊而成的內襯。

這顯然並非孫紹宗用過的那只,甚至都不可能是大理寺的船——看來唐惟善也只是聽人說了這事兒,並未前來驗證,就急著過去稟報了。

身為主管緝查案件的官員,這種行徑顯然是失職的——尤其這廝表現的慌裏慌張,就更是丟了左寺的顏面。

或許……

該想個法子把這廝換掉——至少也要讓他靠邊站,另選賢能重用。

就不知道那左寺副陳敬德,又堪不堪用……

“這船是打哪來的?”

心下盤算著,孫紹宗隨口問了一句,卻不等有人回答,就先跳上了船頭,挑開那同樣打著補丁的門簾,探頭向裏面窺探。

卻只見狹窄的艙室裏,兩個和尚正坦胸露乳的仰躺在地上,露出胸腹間猙獰可怖的傷口。

正待細瞧究竟,後面有人戰戰兢兢的稟報道:“回稟大人,這船是自己飄過來的。”

自己飄過來的?

孫紹宗聞言眉頭一皺,先顧不得去查看那兩具屍身,轉回頭追問道:“那你等因何要將它攔下來查看?”

這條烏篷船既然是順水飄過來的,又怎麽看都不像是大理寺的東西,那這幾個自命風雅,在附近涼亭裏吟詩取樂的閑人,又怎麽會刻意的把它截留下來?

“這……”

三個小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晌才有人躬身稟報道:“回大人的話,我等是看到這船上立著白帆,那上面由寫了……寫了大人的名姓,才忍不住好奇,用撐杆把這船截停了下來,誰曾想裏面竟是兩具屍體!”

說著,他伸手往不遠處的涼亭裏指了指。

白帆?

上面還寫了自己的名姓?

這竟然是沖著自己來的?!

有意思!

自從血字一案之後,已經有許久沒有兇手,敢指名道姓的向自己挑釁了!

“去把那白帆拿來!”

孫紹宗一聲令下,立刻有兩個差役小跑著繞到了涼亭裏,不多時將一面白帆呈送到孫紹宗手中。

這白帆約莫有五尺高,以一長一短,兩根比拇指略粗的竹竿為骨架,打橫吊了一塊兩尺寬、三尺長的白布。

白布的下半部分絞成了細碎的布條,而上面墨汁淋漓的,赫然正是‘孫紹宗’三字。

看上去,倒是與時下流行的招魂幡有些相似。

如此不吉利的東西,也難怪三個小吏會事先收起來,不敢讓自己看到。

拋開這些不提。

卻說孫紹宗將白帆擎在手裏仔細觀瞧,那粗布和竹竿都是常見之物,顯然查不出什麽有用的線索。

至於上面的字麽……

一筆上足能有五六個出頭、枝杈,顯然並非揮毫而就,而是一點點的描上去的。

要說是兇手刻意隱瞞字跡,瞧著又不怎麽像,反倒更像是初學者的手筆。

仔細端詳了半晌,沒能發現別的端倪,孫紹宗這才命人收起來留作證物,然後重新回到了船上。

這次他卻沒有直接探視艙中的屍體,而是先把那門簾裏外翻看了一遍。

確認上面並沒有與案情有關的線索,這才將其掖到了頂棚的破損處,一貓腰直接鉆進了倉裏。

這樣做,自然是為了能讓船艙裏敞亮些,不至於影響到現場勘查。

不過……

將地上的積血,以及屍體上猙獰的傷口,進行一下簡單的比對,就能得出這並非是第一現場的結論。

血量留的太少了些,而且與其說是淌上去的,倒不如說是‘傾倒’,又或者蹭上去的。

這兩個和尚一老一少,保養的都很不錯,看得出平時並不怎麽勞作。

但那老和尚身上,也曾有出力氣留下的舊日痕跡,顯然年少時並不富貴。

是當上和尚以後發達了,還是另有原因?

另外,兩個和尚的頭頂,都剃度的十分幹凈,似乎是剛剛刮過毛發的樣子——甚至就連老和尚的山羊胡,都剛剛修剪過不久。

兩人身上的僧袍都是舊物件,根據上面明顯的黴味推斷,應該是放在不見天日的地方,保存了許久,拿出來也穿用時,也未曾重新洗漱晾曬。

這卻有些奇了。

按理說之前那場大雪之後,京師左近氣溫驟降,這厚僧袍應該一早就拿出來穿用了,怎得卻像是剛剛取出來的樣子?

更何況依據兩人的體貌特征,他們應該也非是不注重個人衛生的邋遢僧人。

看完了頭臉和衣著,孫紹宗又伏地身子,在那老和尚腿上摸索起來。

出家人因為長年累月的盤腿打坐,所以腿上的骨骼難免會有些畸形,這老和尚就是如此情況,可見並非是臨時裝扮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