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3章 惡吏、河東獅

大興縣衙。

申時【下午三點】剛過,魏守根悄悄到了書吏們所在的東跨院,看看左右無人,這才飛也似的奔向東首第一間公事房。

到了近前想要推門而入,誰知那房門竟是反鎖著的。

大白天的,鎖特娘什麽鳥門?!

魏守根暗罵一聲,正待擡手拍門,卻忽聽裏面有人揚聲喝問:“誰?是誰在外面?”

“是我啊楊典史,魏守根!”

魏守根壓著嗓子應了一聲,就聽裏面窸窸窣窣的,也不知在做什麽。

又等了約莫有半盞茶的功夫,那房門才左右一分,走出個清秀靦腆的少年人。

眼見魏守根守在門外,那少年低頭嬌羞無限的喚了聲‘魏班頭’,便側著身子避讓到一旁。

怪不得大白天就鎖門!

這少年原是新來的衙役,因生的柔弱,起初沒少被人欺辱,後來卻與楊典史勾搭上,反將那些欺辱他的整治了一番。

雖說身為衙役班頭,也不免常常狗仗人勢,可魏守根卻委實看不上這等賣屁股的貨色。

厭惡的橫了那少年一眼,也懶得同他搭話,徑自闖進屋裏,又把那房門反鎖了。

鎖門之後,他卻沒急著同楊典史搭話,而是貼在門後豎耳傾聽,直到那少年的腳步聲漸行漸遠,這才轉回身顫聲道:“楊典史,禍事了、禍事了!”

那楊典史撫弄著胡須眉頭一皺,呵斥道:“慌什麽慌,我不是告訴你,越是這時候越要鎮之以靜麽!”

“我……我靜的下來麽我!”

魏守根緊趕幾步到了近前,壓低嗓音道:“我從王保長手裏拿貨的事兒,也不知怎麽漏了風聲,竟被那仇衙內聽了去,眼下他找到縣裏,說是要請縣尊嚴查呢!”

“什麽?!”

楊典史吃了一驚,起身來回踱了幾步,嘴裏念念叨叨的,也不知在盤算什麽。

見他一反往日智珠在握的模樣,魏守根心下更是慌亂,忍不住上前一把抓住了楊典史的胳膊,死命搖晃著:“楊大人,這差事可是您牽的線、搭的橋,如今大禍臨頭,您好歹也得想個法子,保全我一家老小的性命啊!”

“糊塗!”

楊典史使勁一甩袖子,也沒能掙脫他的束縛,只好聽之任之的呵斥道:“這時候還管什麽一家老小?!依著我的,趁還沒查到你頭上,趕緊出京躲上一陣子!”

魏守根心底,其實也早想著三十六計走為上,只是終究還抱著一絲僥幸,所以才來在楊典史這裏討主意。

如今聽他也是這般說辭,當下便堅定了遠走高飛的念頭。

於是斷然道:“那我會去收拾一下細軟,然後……”

“都這時候,還收拾什麽細軟?!”

楊典史急的直跺腳,反手扯住魏守根,附耳交代了一番。

魏守根聽罷,卻半是欣喜、半是猶豫,遲疑道:“可我哪些銀子……”

“放心,等風頭過去了,那邊兒少不了你的好處!”

“那好,我這就動身!”

魏守根再不遲疑,向楊典史一抱拳,轉身開門揚長而去。

楊典史追到門前,眼瞅著他出了東跨院,那滿臉的焦急漸漸收斂起來。

轉身施施然到了書桌旁,斟了滿滿一杯茶水,他卻並未飲用,而是緩緩傾倒在魏守根方才所站之處。

……

卻說那魏守根出了縣衙,一路風塵仆仆直往西城行去,因一身的差役打扮,便是橫沖直撞,也無人敢多問半句。

只是這京城之中,可不盡是平頭百姓。

這不,剛從條小巷裏沖出來,就險些撞上一輛馬車。

車夫還在竭力收束駑馬,裏面卻冒出個丫鬟打扮的,劈頭蓋臉的喝罵:“不長眼的東……咦?怎得又是個當差的?!你們莫不是約好了,要給我家姑娘添堵?!”

魏守根不明白那個‘又’字從何而來,更無心深究這些,強自按捺著賠了幾句不是,誰知那丫鬟卻不依不饒,什麽葷的、素的,全往他身上噴。

魏守根一咬牙,幹脆奪路而逃。

“哎、哎!你回來!你……”

那丫鬟在車上嚷了幾聲,見他一溜斜風跑的沒影了,氣的在車轅上連連跺腳。

又咒罵了幾聲,正要回身鉆進車裏,忽見兩個精壯的漢子,也從之前那小巷裏鉆了出來,飛也似的趕了上去。

“這是怎得了?”

那丫鬟心下狐疑,嘴裏正嘟囔著,就聽車裏有人問道:“寶蟾,外面又出什麽事了?”

那名喚寶蟾的丫鬟聽裏面招呼,忙又鉆回了車棚之中,對個滿頭金翠的少女賠笑道:“姑娘,不過是幾個狗奴才亂竄,沖撞了車架,值不得您過問。”

“既然值不得我過問,怎麽還不上路?”那女子眉毛一擰,呵斥道:“這要是天黑以後才趕到王府,算是怎麽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