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4章 彈一曲

俗話說琴由心生。

昨晚上聽到的曲子,雖然幽怨淒苦,技藝上卻無甚瑕疵可言。

然而今兒這琴聲卻憑空多了幾分青澀,似是初學乍練不久新手一般,時不時還能聞得幾聲荒腔走板。

一路將這琴聲灌了滿耳朵,孫紹宗便在心中,刻畫出了個惶惶無依的小娘子。

嘖~

王振那廝不會是用了什麽威逼強迫的手段吧?

這要是哭叫掙紮起來,場面豈不是尷尬的緊?

雖說孫紹宗也沒指望什麽兩情相悅,但要發展到霸王硬上弓的地步,可就沒什麽意思了。

想到這裏,他不覺在那門前停下了腳步,暗自琢磨著,是不是該把這蕩漾的心腸收斂起來,順勢演一出英雄惜烈女的戲碼。

不過……

這大晚上的,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就算自己願意演柳下惠,也得有人相信才行。

一個鬧不好,再傳出什麽柳下垂、孫不舉的名頭,豈不壞了自己半世英名?

正在門外進退兩難之際,那青澀的琴聲卻忽然停了下來。

被那小娘子發現了?

畢竟是一身的鎧甲,舉手投足就叮當亂響,被發現了也正常的緊。

也罷~

左右都已經被發現了,且先進去試探試探再說——要真是個強扭的瓜,說不得也就只好知難而退了。

這般想著,孫紹宗便挑簾子進到了廳中,擡眼望向矮幾後面的女子,卻只見這小婦人約莫是剛剛梳洗過,頭上未著釵環,一頭如瀑青絲披散在肩頭,與月白色的長裙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她緊蹙著蛾眉,一手按在身前的瑤琴上,一手卻舉到了唇邊,將跟青蔥也似的指頭含在口中吮吸著……

呃~

原來她並不是聽到外面的動靜,才主動停了下來,而是心不在焉之下,被琴弦傷到了手指。

這就尷尬了。

彼時那箐娘,也已然瞧見了全副披掛的孫紹宗。

因入浴而紅潤的臉頰,先是驟然間褪去了血色,那緊抿著的紅唇,也不自覺微微張開,扯出幾條晶瑩的銀線,以及半截熱騰騰的玉指。

隨即,她臉上卻升騰起遠勝之前的紅潤,慌忙將手往背後一藏,起身囁嚅道:“民婦見過將軍大人,失……失禮之處,還請將軍見諒。”

這反應……

倒不像是被脅迫而來。

孫紹宗心下微動,面無表情的沖她點了點頭,便徑自向著裏間行去,邊走邊去解那鎏金山文甲上的鎖扣。

箐娘見狀,先是有些愣怔,但眼見得孫紹宗進了裏間,卻也只得一咬銀牙,提起月白長裙的裙角,快步跟了進去。

到了裏間,眼瞧著孫紹宗依舊在同那身盔甲做鬥爭,她便又默不作聲的上前,伸手幫孫紹宗去解頸間的系帶。

這離得近了,才真正體會到孫紹宗的魁梧壯碩。

箐娘在南方女子當中,也還算是高挑的,但從側面伸手去解那系帶,竟是力有未逮。

不得已,那月白長裙裏婀娜的身條,便在孫紹宗胳膊上挨挨蹭蹭的摩挲著。

到了這等地步,其實也無需再探問什麽,只消順水推舟,共赴巫山雲雨便是。

但孫紹宗心中大定之余,卻又嫌這聾夫啞婦的少了情調,於是一面任她卸甲,一面調侃道:“今晨聽我那屬下回稟,還當小娘子是個貞烈的,卻怎得到了晚上,便行此瓜田李下之舉?”

箐娘的動作一僵,下意識的將臻首低垂,想要掩去面上的淒苦。

不曾想兩人正貼在一處,這一垂首之際,竟是把頭埋進了孫紹宗胸口。

觸及到那冰涼的鎧甲,她這才猛然間醒悟過來,慌忙又把頭擡起,臉上卻仿似被燙著了似的,紅彤彤的羞不可言,那還顧得上什麽苦澀?

看她緊抿著櫻唇的窘迫模樣,孫紹宗只當是問不出什麽來,正猶豫要不要把‘情趣’二字拋了,先解決完生理需要再說。

誰知箐娘卻忽然幽幽的嘆了一聲,輕啟朱唇道:“大人可知,賤妾膝下也有一子?”

這時候突然提起兒子幹嘛?

弄得孫紹宗也不禁想起了長子孫承毅,隨即又想起了家中的幾房妻妾。

雖說依著時下的風氣,男人外放為官,打些野食也是題中應有之義,那等守身如玉的反倒成了官場另類,為人所恥笑。

可眼下思及家人,還是讓他恍惚間生出了幾分羞愧之意。

因而對箐娘的話,一時也便沒了應答。

箐娘哪知孫紹宗心中所思所念?

見他默然無語未曾追問,便又自顧自的傾訴道:“民婦為了大少爺奔波,甚至不惜來冒犯將軍,在旁人眼裏是不負恩義,便連夫人也因此對民婦大為感激,可……”

她輕咬了一下朱唇,直壓迫的那本就紅嫩的唇瓣,恍似水潤胭脂一般誘人,這才繼續道:“可民婦想救的,其實並不是大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