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3章 開端

“梵嫂?”

果然被孫承業料中了,孫紹宗剛到了府衙,還沒在刑名司裏坐穩呢,賈雨村就匆匆而至。

什麽‘我盼賢弟,似久旱盼甘霖’,‘此案撲朔迷離古今難見,非賢弟不能破之’,‘我順天府剛折了一個府尹,斷不能再有差池’之類的,林林總總說了一大堆。

孫紹宗雖然早就拿定主意,要去偵辦此案,卻還是故意拿喬了許久,聽他把那奉承話說了又說,這才勉為其難的答應了下來。

這之後,孫紹宗便召集了衛若蘭等人,探問此案的調查經過,以及可曾查到什麽有用的線索。

而衛若蘭給出的關鍵線索,就是這‘梵嫂’二字!

所謂的‘梵嫂’,乃是北宋相國寺遺留下來的陋習,據說當時有和尚以娼妓為妻,謂之曰梵嫂。

“大人說的那都是老黃歷了。”

仇雲飛在一旁撇嘴道:“如今這梵嫂,指的不是娼妓,而是與和尚有染的良家女子。”

祁師爺在一旁補充道:“其實這是蒙古韃子竊據中原時留下的遺毒,那些蒙古人對我中原百姓嚴苛至極,唯獨對和尚禮遇有加,於是一些不法之徒便托身沙門,打著和尚的名號無惡不作。”

“當時許多廟裏頗有田產,又不似普通人家要繳納重稅,因此這些惡和尚常以此為餌,誘使那些走投無路的佃戶,獻出妻女供他們淫辱,以換取租種廟產的資格。”

“而這些女子,便被統稱為梵嫂。”

聽祁師爺到這裏,孫紹宗不由質疑道:“如此陋習,若是在那些偏遠之處也還罷了,可法元寺坐落在天子腳下,又是京城裏最出名的寺院,怎得還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做出這等下三濫的事情?”

衛若蘭搖頭:“這倒不是法元寺的意思,而是那戒賢和尚私下裏做出來的。”

卻原來那戒賢和尚原本是京郊的浪蕩子,平生最愛眠花宿柳——後來也不知因為什麽緣故,他跑到了法元寺剃度為僧。

初時這戒賢倒還中規中矩,沒什麽出格的地方。

但今年開春以來,廟裏卻傳出些風言風語,說這戒賢和尚暗地裏做起了皮條客的買賣,經常為寺中僧人牽線搭橋,引薦良家少婦長女,公參那歡喜禪的真髓。

這風聲自然引來了戒律院的關注,然而知客院首座,了癡和尚的入室弟子戒念,卻力證此事純屬子虛烏有,保下了戒賢和尚。

“不過根據我們這日子的調查,那戒賢和尚的確曾做過拉皮條的買賣,而且最初一批所謂的梵嫂,實際上是被他用迷藥壞了身子的香客。”

“那些香客也是受其脅迫,才不得不與廟裏的僧人媾和。”

“另外,戒律院首座戒嗔,其實並未放棄追查此事,一直在暗中調查戒賢與戒念,是否存在著某種不可告人的關系。”

“只是那戒念處事素來謹慎,到現在也沒被他拿住什麽把柄。”

眾人的敘述,終於暫時告一段落。

孫紹宗低頭沉吟了半晌,這才問道:“聽你們這意思,似乎是在懷疑那戒嗔和尚,可既然已經有目標,這些天卻沒什麽進展——莫非是戒嗔有明確的不在場證明?”

“正是如此。”

祁師爺兩手一攤,苦笑道:“那戒持身死的晚上,戒嗔和尚正在帶著一個徒弟巡夜。”

“而戒明和尚被釘死在山門前那一晚,他又正好和另一個徒弟抵足論道。”

衛若蘭忙又補了一句:“不過那兩個小和尚,都是戒嗔一手帶大的孤兒,因此很有可能是在替他遮掩罪行。”

祁師爺對他的補充不置可否,又繼續道:“至於那戒休和尚,戒明死時他雖然沒有明顯的不在場證據——但之前戒持被殺時,他因為犯了嗔戒,被勒令在大殿上跪足一晚,因此寺裏值夜的僧人都能為其作證。”

也就是說,現在基本可以排除戒休的嫌疑,而戒嗔和尚雖然兩次都有不在場證明,卻存在親親相隱的嫌疑。

孫紹宗沉吟了半晌,又將衛若蘭拿來的案宗,仔細翻看了兩遍,這才起身道:“眼見為實耳聽為虛,還是先去現場看看吧。”

若是以前,孫紹宗主動接手自己調查的案子,衛若蘭肯定會鬧些別扭,今兒卻是配合的緊,聽孫紹宗說要去勘驗現場,二話不說就派人去準備了代步工具。

若說他是為了查明真相,不得不做出妥協吧,瞧著又不太像那麽回事。

孫紹宗正有些納悶他的轉變,衛若蘭卻趁著眾人忙碌的當口,湊上來神神秘秘的說了句:“那孩子已經送出京城了。”

嘖~

他該不會是以為,兩人同時出手救下了那‘嬰兒’,就算是一個戰壕裏的戰友了吧?

果然是個傲嬌又天真的年輕人啊!

孫紹宗心下感慨著,卻是一臉莫名其妙:“什麽孩子?衛通判是在跟我說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