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4章 善哉、壯哉

孫紹宗心下拿定了主意,立刻不動聲色的與妙玉隔開了一段距離。

幾乎是在同時,褚亮領著手下也一窩蜂似的湧了進來,瞧見淫尼智善那猙獰狂笑的模樣,不覺都是一愣。

“過去看看!”

褚亮把手一揚,左右立刻搶出兩個手下,就待上前查看這母子二人情況。

只是還不等他們湊到近前,那智善便頹然倒在了床頭,臉上的狂笑漸漸凝固,手中的嬰兒也掉在了地上。

兩個龍禁衛見狀,忙搶上去分別試探了母子二人的鼻息與脈搏,隨即又同時轉身對褚亮搖了搖頭。

顯然,這母子二人都已經沒了聲息。

褚亮微微蹙眉,目光又落在了妙玉身上,沉聲喝問道:“你是何人?這尼姑母子又怎會如此?”

妙玉捏著衣角,慌亂的搖頭道:“貧尼妙玉,我……我也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我本來是想看看孩子怎麽樣了,誰知進門就見智善抱著孩子坐在床上,仿佛泥胎木塑似的。”

“我正想問她到底出了什麽事兒,她就忽然怪笑著嚼舌自盡了!”

這和孫紹宗原本設計的劇情有些出入——他沒想到智善為了掩護心中的‘歡喜菩薩’,竟然不惜嚼舌自盡!

不過孫紹宗還是按照原定計劃,沉著臉上前,假模假樣的觀察了一番,隨即嘆氣道:“雖說這智善原本就瘋瘋癲癲的,可誰能想到,她竟然會失手把親手骨肉給捂死了。”

說著,轉回身沖褚亮兩手一攤,道:“這母子二人的屍首都在這裏,該如何處置,就由褚百戶自行決定吧。”

褚亮倒並沒有懷疑,孫紹宗會使出狸貓換太子的把戲,再說他此行的主要目的,也並不是什麽斬妖除魔。

因此隨口問了幾句這智善平時的情況,又目視戒念和尚,探問道:“戒念大師,您看這兩具屍體,是要與院子一起焚毀,還是……”

“阿彌陀佛。”

戒念和尚口宣佛號,寶相莊嚴的道:“既是應運而生的妖孽,又如何會這般輕易就惡貫滿盈了?”

孫紹宗心下一緊,還以為這和尚是瞧出了什麽破綻,誰知那和尚向戒賢的屍首一指,篤定道:“定是戒賢師弟被這妖魔暗害之後,仍秉持著斬妖除魔的心念,不惜魂飛魄散永不超生,選擇與這妖魔同歸於盡!”

說著,他忍不住仰天長嘆了一聲:“善哉戒賢、壯哉戒賢!”

“貧僧回去復命時,定要求太上皇為戒賢賜下殊榮,以表彰他除魔衛道的功績。”

好……

好一個無恥的禿驢!

威逼利誘不成,竟然又想出了這等釜底抽薪的主意!

如果太上皇聽信了他的胡言亂語,真給戒賢賜下什麽名號之類的,那這事兒就算是蓋棺論定了——誰再挖掘戒賢背後的陰私,就等同是在跟太上皇過不去!

莫說是孫紹宗了,就連同一陣營的褚亮聽了這話,都不禁暗罵這和尚好生無恥。

不過罵完之後,他還是順著戒念的話頭冷笑道:“聽說當時是順天府有意包庇那妖魔母子,僵持不下之中,戒賢大師才不幸慘遭暗算,敢問千戶大人,此事可否屬實?”

孫紹宗眉頭一皺,反問道:“這話莫非也是太上皇要問的?”

褚亮見他皺眉,態度更是咄咄逼人:“雖非太上皇所問,但下官必會將千戶大人的回答,如實稟報上去!”

“好吧。”

孫紹宗嘆了口氣,‘無奈’道:“我順天府上下倒並未有包庇這母子的意思,只是衛若蘭衛通判不知為何,非要阻攔諸位大師除魔衛道——而本官則是在戒賢大師身故之後,才依照朝廷規矩接手此案的。”

“褚百戶如若不信,大可喊來司獄周達以及這軟禁所的牢子,仔細盤問一番。”

褚亮頓時傻眼了,他原本聽說那許氏言稱,是孫紹宗扣下了戒嗔和尚等人,於是就以為阻攔和尚們‘除魔衛道’的,自然也該是孫紹宗。

因此他迫不及待的,就想給孫紹宗扣個包庇妖孽,致使高僧殞命的帽子。

誰成想阻攔和尚們的竟然另有其人!

而且若是旁人也還罷了,左右是刑名司的屬下,孫紹宗至少也有個連帶責任。

可這人卻偏偏是衛若蘭……

誰不知衛若蘭是北靜王的小舅子,而北靜王又是太上皇最寵愛的外孫?

誰又不知這衛家和孫家勢同水火?

真要如實上報,豈不是既得罪了北靜王,又讓這姓孫的白白占了便宜?!

愣怔了好半晌,褚亮才勉強笑道:“這……這其中怕是有什麽誤會。”

“自然是有誤會的。”

孫紹宗嘿然一笑,又走到戒賢和尚身邊,將他的僧袍解開,撥弄著那紅葫蘆問:“不知戒念大師,可認得此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