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那年還是少年

2018年9月7日。

大巴山脈,神農山陵。

作為全國的知名環境保護區,神農山陵曾以可能有野人而聞名於世。當地政府在改革開放後,也開始加大了旅遊資源開發,讓這一塊原本貧瘠的土地漸漸有了勃勃生機,人們的生活也逐漸富裕了起來。

但總有照顧不到的地方。比如隱藏在神農領內的道王村。

因為遠離景區的公路,雖然已經是2018年,道王村卻貧窮依舊。村子裏的年輕人大都已經外出打工,村裏留守的大都是老一輩的村民跟他們的孫子輩。

老一輩的留守是舍不得腳下的故土,也沒有太好的出路,而孫子輩的留守則是這一代的困境與無奈。

畢竟都是鄉裏的農民,在城市裏打拼已經身心疲憊,哪裏還有閑工夫照顧孩子?

好在托旅遊開發的福,這些年村裏通了電,還建起了一所嶄新的小學,起碼讓這些留守的孩子有了個正經兒念書的地方。

山上的村落不像平原那樣家家戶戶聚在一起,都是依著山上平坦的位置,東一家,西一戶,零零散散的分布在方圓七、八公裏左右的土地上。道王小學建在道王山的半山腰處,輻射了周遭五、六個小村落,大部分學生每天上下學起碼要走四、五裏的山路才能抵達學校。

王宇飛正走在前往學校的山路上。

今年已經十六歲的他,卻因為營養不良,看上去不過只有十二、三歲的模樣。

說起來這也是個可憐的孩子,七歲時候,外出打工的父母便在一個醉酒駕駛無良司機所釀成的災難中雙雙去世。

這事兒當時鬧得挺大,死了三個人,還有四個人受傷。但那司機竟然還只買了交強險,也沒太多財產可供執行。

最後王家只得了幾萬塊的賠償款,那司機付出的代價便是這輩子得把牢底坐穿。

這對當時的王宇飛有多大影響未知,他平日裏都是跟爺爺奶奶生活,父母只是逢年過節的一個念想,父母去世,便也意味著念想沒了。

但對兩位老人卻是極大的打擊。

白發人送黑發人的苦痛不發生在自己身上,便根本無法體會那錐心之痛,更別提死的還是老兩口最喜歡也最乖巧的小兒子。

於是在他八歲那年,兩老因為積郁成疾相繼去世,王宇飛便被村裏安跟著同在村裏務農的大伯跟嬸嬸生活。

前些年,伯伯跟伯母對他還不錯,畢竟兩人不知道是什麽原因,一直沒有自己的子嗣,便對他視如己出,雖然家裏困難,還送他去上了學。但好景不長,前些年村裏通了電視,看了廣告中送子醫院的廣告,兩人一商量,便帶著從父母那裏繼承到的那幾萬賠償款進了城。

錢花光了,還真讓他們懷了個孩子,是個男孩兒。

這下子,王宇飛的生活產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十歲那年,村裏極為破舊的小學被撤銷,上學得到十公裏外的鎮上另一家學校,他的伯伯便幹脆讓他退了學,回家以後被當成童工使喚。

城裏人或者很難想象一個十歲的孩子天不亮便得上山摸柴,砍豬草,回家後還得劈柴燒水做飯,伺候一大家的夥食之後,還得喂豬,做家務,順便照顧還在繈褓中的弟弟。

而且吃不飽的……

家裏所有的好東西都必須是優先滿足最小的那個家夥,然後是大伯跟嬸子,畢竟吃飽了才有力氣幹農活,最後剩下的便是王宇飛的口糧,雖然小家夥在農忙的時候,一樣得背著弟弟,下田幹活。

好在王宇飛的性子從來都很……

怎麽說呢,用老實懂事形容容易讓人心酸,而且不足以形容那種乖巧,或者用不爭兩個字形容最為穩妥。

什麽都不喜歡爭,即便是小弟大了些犯了事情,汙蔑到他身上,被大伯嬸子暴打一通,他也從來不爭,默默的忍了,等一會該幹嘛幹嘛,過段時間便也忘了。

偶爾因為小弟說漏嘴,導致真相大白被人提起來,也只會憨厚的笑了笑,摸了摸後腦勺,用淳樸的口氣道:“啊?我都忘了,弟弟還小,大伯伯母平日裏那麽忙,弄錯很正常咧,我皮糙肉厚的,打便也打了,沒事兒。”

生活的無奈並沒有讓王宇飛有太多的抱怨,只是平靜接受!

這種情況持續到去年輻射周邊村落的新小學建成,村裏開始挨家挨戶的摸底必須接受義務教育的孩子,經過村幹部數次輪番上門做工作,起碼得讓孩子認幾個字,大伯大嬸終於還是同意了讓王宇飛再去上學。

只是去年他已經十五歲了,十歲離校時他才讀三年級,十五歲回到學校,依然從三年級開始讀,所以即便現在已經是一個十六歲的少年,他還是一個四年級的小學生,班裏他是年紀最大的,平日裏自然少不了收獲許多嘲諷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