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第3/4頁)

易真與人爭鬥時,內心往往暗含著戾氣。他不會主動挑起事端,然而真打起來了,他必然要對方以牙還牙,以眼還眼,十倍百倍地奉還。星凋的晚宴是這樣,尤金是這樣,響尾蠍暨青依然是這樣。

因此,他和容鴻雪一交上手,這股戾氣便同樣隱隱地控制住了他的心神。容鴻雪越刺痛擊傷他的弱點,他就越怒氣滔天,如火如雷,殺意在太陽穴中突突狂跳,執意讓對方也加倍品嘗這份苦楚。

可他本來就不能對容鴻雪怎麽樣……兩邊的實力差距太大,一只螞蟻縱然能夠戰勝另外一只強壯的螞蟻,莫非它還能戰勝一條毒蛇麽?

——既然此路不通,為什麽不去走其它的通路?

就拿你來喂招!

容鴻雪的眉心輕輕一皺。

以他對局面的掌控力,他完全可以感覺到,場上的風向突然變了。

說句實在話,易真能撐到現在,已經使他十分訝異。易真身體的任意部位皆可以散成霧氣,百分百無效化自己的攻擊,而來不及化霧的部分,也溫涼堅韌得像是美玉,錯手時,有清越的鳴聲。

這種奇異到匪夷所思的本領,已叫他見獵心喜,感到無法遏制的興奮,活像頭半饑不飽,又在荒林間嗅到了血腥味兒的野獸。

——小真,你確實是個不得了的寶貝。

他笑意猙獰,將這句話淹沒在急促的喘息中。這一刻,容鴻雪既想視奸易真遍體鱗傷,倒在血泊裏的模樣,又想把他囫圇吞進肚腹,好好體味他的不凡之處。

與此同時,易真的氣息為之一新。

他變得更安寧、更輕靈……那種置身事外的豁達與淡然,忽然就冷了他的熱血,平了他的憤怒。

他像是在盈盈地起舞。

他的雙眼也微微闔上了。

容鴻雪知道,有些時候,肉眼是會騙人的,直覺卻不會。眼睛只靠視線來觀察外物,而直覺靠的是全身。

有了眼睛,人通常倚仗視覺,待到拋棄眼睛,剩下的聽覺、嗅覺、味覺、觸覺,便要加倍的靈敏。

看來,易真也想這樣做。

易真的行動變得捉摸不定,容鴻雪的一招一式,猶如打進迷霧之中。

他出拳化掌,五指張開,欲要自內側摣住易真的手臂,可他僅僅撈了一手的冷風,另一只手也隨之落空。易真的腰肢柔軟地盤旋,這一刻,他的動作簡直可以用嫵媚來形容。

他是流水,是春風,是所有強求不得的幻夢。容鴻雪專挑易真不慎露出的弱點下手,然而他突然發現,自己已無弱點可挑,因為易真拋棄了攻防一體的打法,此時他渾身上下都是弱點和破綻!

但這些,容鴻雪在心裏管它們叫作薛定諤的弱點和破綻。

你見他胸骨處空門大開,於是探手出擊,手到之處,他已然不緊不慢地旋身閃避,你翻掌橫掃,他就像一片飄飛的落葉,隨著你的掌風搖搖蕩蕩,你再向下挑劈,他忽然就憑空拔高了三尺,腰如彎月,正好逃開了你的出招。

一切都是那麽輕巧且恰如其分,他像是遊離世外的水中月、鏡中花,你看見他,知道他就在這裏,可你抓不到他,只能看見他的臉孔恬靜而美麗,猶如夢中的幻覺。

——可越是這樣,越激起容鴻雪的殺心,越使他急欲去折斷撕碎,將對方活活摁死在自己的雙臂之中!

電光火石之間,易真拼著一口真氣,他的手穿過飛揚的衣衫,拳腳疊加的虛影,風聲和氣旋,猛地在容鴻雪臉上摑了一掌,掌聲響亮,將他打的頭一偏。

“三十招過了,”易真語不成調,喉頭滿是鐵銹之氣,全憑一線內力吊著,“你個瘋子。”

容鴻雪身形一滯,胸膛劇烈起伏,易真則抽身後撤,雙方瞬間拉開七八米的距離,室內只聽見高高低低的呼吸聲。

他的後背、手臂……乃至全身,仍然汗毛聳立,肌膚被容鴻雪的散發出來的殺氣激得陣陣寒栗,猶如冰火交加。

剛才他是真的想要殺了自己,而且想用異常慘烈的手法殺了自己!易真竭力克制著發抖的生理沖動,他死死盯著容鴻雪,戒備地等待他恢復理智……或者再來一場死戰。

他的指間已經挾了一縷概念體的蠍毒。

容鴻雪捂著臉,驀然大笑起來。

“不錯……不錯!”他擡眼望向易真,聲音嘶啞,“三十招已經過了,看來你還站得住,小真。”

他似是看出了什麽,目光從易真的手指上轉過,淡淡道:“別怕,難道我是那麽容易毀約的人麽?我說了要教你,就一定會盡心盡力。”

易真慢慢地站直身體,調息靜氣,當他解除了摩羅幻身,從狂風驟雨的對打中緩和下來之後,方覺身體有多吃不消。

他渾身是傷,容鴻雪不說往死裏打他,也沒手下留情。現下他的雙臂一經放松,就感覺擡不起來了,兩條腿也顫痛得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