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你這樣不太合規矩。”容鴻雪說,“他們的規矩。”

說著責備的話,然而他的語氣確實是愉悅的。

被易真懟是一回事,可是聽見易真懟人,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易真望著在座六個臉色青白的小垃圾,一時間心曠神怡,也不計較容鴻雪在自己耳邊說了風涼話。

總歸到頭來背鍋的是他,而我,只是一個柔弱無依、孤苦伶仃的寡夫而已。

沉默中只有銀制餐具與大理石桌面清脆碰響的聲音,前菜上了,湯和副菜也一道道擺齊,變化萬千的星光隨燭火一起搖曳,如果不是吃飯的人都心懷鬼胎,這本該是很好的一個夜晚。

艾靈並不開口,在易真身邊她逐漸學會了理直氣壯的本事。被害者是自己,要賠罪的人是他們,何必遞台階呢?

娜塔莉婭一邊味同嚼蠟地進餐,一邊與長桌對面的厄休拉對了個眼神。

按照長輩們的意思,這件事本來就不算大,每年的年末學考,光是死在氣旋亂流裏的學生就不知道有多少個,只不過因為這次的對象是容鴻雪唯一的妹妹——哪怕他基本不管艾靈的事情,這起玩脫了的惡作劇也陡然變得嚴重了起來。

所以他們只身赴宴,不帶管家,不帶如雲仆從和衛兵,就是為了把事態壓低到一個档次:這是同齡人之間的矛盾,讓同齡人自我化解就可以了。

……誰成想半路殺出個易真,這位傳言中的“豪門艷寡”根本不像旁人議論的那般怯懦柔弱,反而像把不按常理出牌的利劍,劈頭蓋臉地砍開了大家樂於展示的禮儀、客套、高超的交涉技巧……而且還不怕精神壓制!至今已是A-級駕馭者的奧利弗剛才都快把眼睛瞪出血來了,他卻依然若無其事,舉止如常,想來必然是他的奸夫給了他什麽防禦精神入侵的裝置,這下賤的淫婦才敢如此放肆。

厄休拉接到破局的暗號,於是優雅地放下湯匙,輕咳一聲,道:“艾靈,你今天穿的裙子很好看。”

厄休拉·暗星,她的父親托馬斯·暗星是內閣的閣員大臣之一,手握彈劾皇帝的特權。這深紫長發的女孩平日裏冷傲無比,像今天一樣對她說好話,倒還是頭一遭。

“是嗎?”艾靈微微一笑,“謝謝。”

“是真的。”厄休拉誠懇地說,“你看,你平日裏總是……我不知道這話說出來是否恰當,但你平時真的跟我們很生分,我們不像朋友,更像是客氣的陌生人。”

艾靈一口湯憋在嘴裏,她真想說我們本來就不是朋友,哪怕在邊緣荒星,我也不會交想殺了我的朋友,可話到嘴邊,她居然有點猶豫——厄休拉的神情懇切,像是真的想對她掏心掏肺的。

鬼使神差的,她遲疑了,好像冥冥中有只無形的手在撥動她的心弦,蠱惑她說,她應該聽一聽他們的陳詞。

“是真的呀!”金琦也加入進來,“你總是對我們這麽……這麽有求必應,就像你很害怕我們一樣,可你完全沒必要這麽做,有時候,我想跟你說說生活上的事情,到最後都變成我在說,你在一邊附和我……朋友不是這麽做的。”

“我明白,你也許只是不適應和我們的相處方式,”奧利弗溫聲說,燭火和星光下,他的頭發色如流動的黃金,“我保證我們會改的,我們會完全接納你,和你做真正的朋友。”

東方血統的齊嘉佑今晚第一次對艾靈說話,他搖著頭說:“艾靈,我真的非常遺憾,我們……我們只是想跟你更親近一點。”

艾靈的暗戀對象,那個名叫西川弘樹的少年也不安地低下頭去,他的皮膚素白,頭發黑如墨染,整個人就像落在宣紙上的白描小像那樣幹凈。

神他媽更親近一點!

《毒經》裏記載了一種暴虐的暗器,名為天魔雨,用特制的竹筒盛裝熬煉過的劇毒,再佐以特殊的投擲手法,便能使毒液像綻開的傘面一樣罩在敵人頭頂,骨消皮化也只是一瞬間的事情。此刻易真就想把嘴裏含的湯作天魔雨狀,挨個噴在這些陰陽怪氣的小垃圾頭上。

更奇怪的是,艾靈居然還有點動容,她怔怔地捏著湯匙,眼中顯出掙紮的神色。

[不要忘了,玩家。]太阿說,[她畢竟是性格固定的配角,你想讓她做出改變,無異於讓她和世界的意志對抗。]

易真一怔,這才想起來。

“是,我居然忘了這一點……”易真低聲道,“那也只有我親自動手了。”

娜塔莉婭見到動搖的艾靈,唇邊泛起一絲得意的微笑。

蠢貨!她不無惡毒地想,根本就是條一點挑戰性都沒有的野狗,居然還敢學我穿紅色?就算這次玩脫了,今年的年終學考——或者爭霸賽上也能搞死你,到時候姓容的被困在猩紅鬥篷,自身都難保,誰敢管一個賤民的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