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仙宗爐鼎

“幽, 我們走。”

偏幽將秋虞良臉上的幾滴血漬抹幹凈,搖了搖頭。

“阿良,等等。”偏幽落了滴淚,又淺笑起來, “還有最後一項儀式。”他看向北面掌門所坐的位置, 等待他施下那所謂的爐鼎咒。

秋虞良拿著斷掌, 汗水滾滾而下, 他壓抑著劇痛輕聲勸說:“不要, 阿幽, 我們走吧。”

偏幽握向秋虞良的左手, 搖搖頭, 心疼地將阿良斷裂的右掌接了過來:“這樣很好,這十年, 沒人會打攪我們。”

“我想離開這兒了, 阿良,想回家。”偏幽感觸著漸漸冰冷的斷掌,撫摸著斷掌日益冰冷紫脹的肌膚,疼惜道:“阿良的手雖然斷了,可我有辦法接好的,畢竟上天給了我這樣一份血肉,就得好好用起來。”

他笑著說:“掌門過來了,阿良你看,他飛得可真快呀。”

一番寒暄,一次流程, 盡管雲淵百般阻攔,這爐鼎咒還是施下了。秋虞良單手抱著偏幽飛離賽場,爛肉一樣癱落在擂台上的莫沖只看見一道模糊的暗影。站在外圍的秦桑沒有仰頭去看, 他轉身朝著自己的前路走去。他還有好多事沒做,還有好多事才剛剛開始。

回到院落,偏幽立刻劃破自己的手臂,溫柔而不容拒絕地將滾落的鮮血浸染了秋虞良的斷掌。斷掌上的經絡滾動起來,割裂的血管與經脈像是小草發了芽般尋找著最初的連接之處。偏幽將多余的鮮血塗滿了秋虞良手腕的截面,而後將斷掌合了上去。

這流程過分簡單粗暴,現代醫學見了估計都得直呼邪術,偏幽笑道:“就像安裝機器人一樣。”

“機器人?”秋虞良死咬著牙,勉力壓制痛苦。

偏幽輕“嗯”一聲,見阿良青筋暴突十分煎熬的模樣,主動解釋起來為其轉移注意力:“是和我們很像的一種生物。”

偏幽將血抹開輕聲敘述起來:“機器人是人的造物,也是被拋棄的創造物。他們擁有和人一樣的外表,卻做著繁重而危險的工作,或者從事供人取樂的行當。如果說人類天生便有自我毀滅的傾向,那機器人在產生自我意識後,就一直追逐著自我存在的意義。“但不幸的是,他們最終發現自己被創造出來的原因,只是為人類服務罷了。他們是低人一等的存在,是不可以說‘不’的玩物,以及一堆用金屬堆疊起來的機器。”偏幽輕撫著秋虞良的手臂,將剩下的一點血跡抹開,“就像這個世界裏的爐鼎,只是一堆爛肉白骨堆疊起來的類人造物。”

敘述完畢,手也接好了。秋虞良輕輕轉動右手,張開五指又合攏。

“還痛嗎?”秋虞良額上剛剛流出不少汗水,偏幽取出手帕輕柔地擦拭。

“不怎麽痛了。”秋虞良淺笑起來,一把抱住偏幽,開解道,“我還是不明白機器人是什麽,但我知道爐鼎是人,和修士沒有分別的人。阿幽不要不開心,世界不會一成不變的。”

這個時候剛獲得了勝利的秋虞良心中充滿了希望。他相信憑借自己的努力可以讓偏幽過上自由的日子,他相信阿幽爐鼎的生活會一去不復返,也相信自己終有一日可以改變這個世界。

就像師父說的那樣:“秋虞良,我教導你,是相信你擁有改變這個世界的潛力。”

然而,還沒等秋虞良消化掉這份微薄的滿足,屋子裏闖進來的第三個人,就將這來之不易的一小會兒心安時刻打碎得七零八落。

雲淵闖進來後看著他們這副郎情妾意的模樣,突然就覺得惡心。

他直接用靈力碾壓讓秋虞良支撐不住,跪倒在地,最後直接趴下來,再難動彈。偏幽的臉色冷了下來,嘲諷道:“雲真人,怎麽了,惱羞成怒?”

雲淵想起之前自己信誓旦旦的場景,陰冷地笑了兩聲,直接抗起偏幽扔到床上,他順勢壓上來,掐住偏幽的脖頸:“有能耐,幽奴真能耐。可是你忘了一個道理——”

“在絕對的修為面前,任你怎樣掙紮,也逃不開我的手心。”雲淵撫著偏幽的側臉,掐脖頸的力度倏然變大,“就像現在,就算幽奴要被弄死了,好像也沒人能幫得了你啊。”

偏幽癱倒在床上,被掐住脖頸下意識地反抗、推拒,卻難以推動分毫。他的臉越來越紅,眼神也漸漸渙散。他不再反抗,只是輕輕地露出一個微笑。那抹笑容像是從比皮肉更深層的地方滲露出來的悼詞,一字又一字,輕飄而無畏的觸目驚心著。

雲淵繼續掐下去的時候,那抹笑容也消失了。偏幽的眼神裏沒有了畫面或含義,只是虛無渺茫的飄忽一片,他分不清是黑是白,還是灰茫茫的暗影,只覺得好冷啊,好冷啊……

“不——”被靈力壓制成一灘爛肉的秋虞良死咬著牙,血液從口腔裏流出,他也一點一點地爬了起來。靈力的重壓驀地加大,他又倏然跪倒在地,膝蓋撞擊地面發出沉悶而駭人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