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家

春播過後,陸良生要蓋新廟的消息打破村裏的平靜,陸太公時而清醒而是糊塗,拄著拐杖站在曬壩的碾磨上,動員村裏老老少少。

這些年村子富裕不少,但多數人還是保持當初的勤勞,有些甚至專門跑到城裏或去周圍有些手藝的人那裏學了些手藝活。

當中會泥瓦匠藝的村人聚在一起,與陸老石商量過後,將新廟選在原來的破落山神廟舊址,一來原有地基在,重新砌磚抹泥就要快上許多,不用太費時辰,也節約銀錢,二來也因為陸良生要求盡快起一座廟觀。

原來的山神廟正好附和。

春日漸漸溫熱,陸良生過去時,那邊已經開始破土動工,荒涼的舊廟拆的只剩地基樁還在,四周雜草都被踩的平實。

“把那邊幾棵樹也一起砍咯!”“還有那邊兩顆,擋著東升的日頭!”

“那邊和泥的,快點!”

一聲聲叫嚷喧鬧裏,舊址不遠的村中婦孺,有說有笑的攪合泥水挑去背篼,身子骨硬朗的老人,輕易背起這數十斤的稀泥,好在距離也並不算遠,十來丈就到了。

懂工匠活的,將泥磚一點點的砌起來,不時拿著磚刀在那瞄來瞄去,陸老石與一幫村人將幾顆砍倒的大樹斷去樹梢,滾去廟觀,刨出木梁的形狀,重新粉刷上漆,整個是熱火朝天的場面。

給眾人施了解乏的小法術,又看了一陣,陸良生回到村裏,走回籬笆小院,書架早已準備妥當,上面除了月朧劍,就只有紅憐的那卷畫軸。

紅憐的老家並不遠,就在河谷郡北面二三十裏的一個村子,全力趕路的話,大半個時辰就能抵達河谷郡,也就沒有和父母、師父、徒弟們說起。

牽出老驢,將書架安放好,裏面傳來一聲悶響,陸良生皺了皺眉頭,過去吱嘎一聲拉開隔間小門,只見蛤蟆道人臉貼著木壁上,隨後飛快坐回去,拿起煙杆含在口中。

吐出一口煙氣,蟾眼瞥去徒弟。

“老夫只是待膩了,想出去透透氣,可不是陪你們,別多想。”

隔壁,畫卷傳來紅憐虛弱的聲音:“謝謝蛤蟆師父。”

“哼,謝老夫作甚?”

蛤蟆道人側躺下去,撐起臉,揮揮蛙蹼:“替為師把門關上。”

外面,陸良生笑了一下,將小門關上,牽過老驢便是走出了院子,叮叮當當的搖鈴聲響起山道間,一眨眼就遠去了另一頭。

路過富水縣,去了一趟當初的陳府,門庭淒涼,一對威風的石獅子,其中一個斷去了一只耳朵,陸良生施了穿墻術、障眼法進去,裏面難見一個人影,自從陳堯客死後,陳員外也驚嚇、悲傷過度死了,因為鬧鬼,這處宅子再也沒人搬進來。

空蕩蕩的碩大院落,荒草叢生,陸良生來到側院,在紅憐指引下,將土裏的屍骸取出,戲服破爛裹著一具白骨,好幾處骨頭都被砸爛,額骨上也有破開的口子。

紅憐偏過臉,像是吸鼻子的聲音,說道:

“他們怕我沒死透,埋下去的時候,多砸了幾下……”

陸良生沉默下來,鋪開一張白布將紅憐的屍骨纏裹,施了一道縮小的法術,放去書架上格。

“走吧……”

不久之後,出了縣城,沿著官道去往北邊的河谷郡,當初的李家班還在,可惜出了那档子事後,生意大不如從前,戲班裏的人也就陸陸續續離開,各奔東西。

人來人往的集市,行人間,陸良生牽著老驢站在遠處看著坐在戲班門口發呆的班主李雲秀。

“他也算一份,紅憐要報仇嗎?”

“不了,就讓他這般模樣也挺好的,報仇又有什麽意義……”

聽到紅憐的聲音,陸良生牽過老驢擠過人群離開,遠在戲班門口的李雲秀像是感覺到什麽,呆呆的目光望去集市,周圍人潮過往,只有叮叮的銅鈴聲消失來往的行人間。

走過河谷郡,二三十裏的路程並不長,就算刻意放緩了腳程,也在正午的時候,來到紅憐小時候生活過的村子。

小小的山村經過這麽多年,變得更加破敗,青壯大多去了附近城鎮討生活,留下的老人婦孺看到一襲青衣白袍的陸良生牽著老驢進村,都未免有些稀奇,站的遠遠望來。

“這個後生可真俊,來咱村幹什麽?”“不曉得哇……可能看上哪家姑娘了。”

“瞎咋呼,那身衣裳一看就貴的緊,有錢人家公子會看上村裏野丫頭?”

“萬一人家喜歡大手大腳,腰身粗壯有勁兒的呢?”

“哎哎,你們看,他拿一把傘做什麽?哎喲,還把一只蛤蟆放在肩上,這書生怕是有不正常吧。”

……

遠遠觀望,交頭接耳的一眾村人視線之中,陸良生從書架取出油紙傘撐開,放了老驢自個兒去溜達,帶著師父,走去紅憐指引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