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首飾

回到府中,顧玉磬先把可能借到銀子的事說給了三哥聽,三哥自然是不信,顧玉磬隨他驚詫,也沒細說,只讓他準備著,到時候設法派人過去接貨。

從三哥回到自己院落,天色已暮,又有淅淅瀝瀝的秋雨落下來,小惠兒連忙拿了繡傘拉給她撐著,不過任憑如此,衣角那裏也濕了幾分。

嬤嬤見了,若是平日,自然叨叨幾句,不過因前幾日顧玉磬醉酒把嬤嬤呵斥一通,倒是沒敢多言,只小心安分地準備了沐湯供顧玉磬享用。

出去這一日,四處奔波,於顧玉磬這樣嬌養的閨中女子來說,自是疲憊,又受了些秋涼,如今能舒坦地洗個熱湯,自然是再好不過,沐浴過後,小惠兒又帶了兩個丫鬟奉上了晚膳。

晚膳倒是合顧玉磬胃口,有熬得濃白的魚湯,顧玉磬喝了口熱湯,聽著外面雨滴打在窗欞上的細微聲響,卻開始想起心事。

洛少商那裏,顧玉磬從前幾日洛紅莘的試探中知道,他家應該也是有意自己,只是如今自己和淮安侯府的庚帖還沒拿回,一旦拿回,再熬兩三個月,只怕是寧國公府便會提起婚事了。

所以洛少商幫自己,倒是情理之中。

不過蕭湛初呢,他為什麽提起要借錢給自己?

他很有錢,顧玉磬知道。

他是九位皇子中唯一一個隨在聖人身邊讀書的,聖人對他最為寵愛,自然得過許多賞賜,及至十六歲立下戰功,又開府出宮,那更是有封地有鋪子有宅院。

後來顧玉磬嫁給他的時候,光那田契都老大一摞,數都數不清。

顧玉磬喝了口濃湯,便想起以前在皇子府的膳食,她這人貪嘴,皇子府的廚子都是頂尖好的,滿府也就兩個主子,吃不了多少,於是膳食上的功夫便做到了細微處,比如尋常人家常見的蒸雞蛋,都是把雞蛋去了殼,用竹箸擊打千回再蒸,要知道雞蛋一煮則老,千煮反嫩,那是一般蒸雞蛋不能比的。

當皇子妃的日子實在是奢侈,她也算是享受到了富貴的滋味。

只是這輩子,她必不能走老路了,自己也和他沒什麽瓜葛,他為什麽要幫自己?

顧玉磬想到這裏,輕嘆了口氣。

當他提出幫自己的時候,確實有一絲遐想浮在腦子裏,畢竟面對那麽一個風姿清絕的兒郎,誰能不多想?

可是三年的夫妻,他對自己不冷不熱,相敬如賓,卻缺了幾分親昵,顧玉磬沒嫁給過別人,但是她知道自己哥嫂是怎麽相處的,那日過去三哥院子裏,三哥三嫂白日宣淫呢,這種事,對蕭湛初來說,是絕不可能了。

她最常看到的,便是他坐在窗下翻看卷宗的背影,背脊挺直,烏發輕垂,清冷疏離。

顧玉磬躺在軟榻上,胡思亂想間,甚至忍不住猜著,難道其實他也是有上輩子的記憶,憐惜自己早早地被毒死了,才特意要幫自己?

可是想想頭兩次見他的樣子,又不太像。

她嫁給蕭湛初的時候,蕭湛初十八歲,那個時候還算青澀,後來夫妻三年,他一直被聖人委以重任,幾分歷練,行事已是沉穩有度,收斂了昔日的鋒芒,總讓人捉摸不透心思,而現在的蕭湛初,絕不是後來那個沉澱歷練過的蕭湛初,他還年輕著呢。

她想不出一個所以然來,只能罷了。

當晚窗外秋雨竟是不曾停歇,秋雨打在芭蕉葉上,叮叮咚咚,以至於醒來時,顧玉磬還在心裏嘀咕著,怎地如此吵鬧,莫不是那蕭湛初在練劍?

只是醒來後,見熟悉的玉粉金絲床帳,才陡然明白,原來夢中恍惚的人影,那都是上輩子的事了。

這輩子,自己和他是不會有什麽瓜葛了。

倦怠地起身,用過早膳,卻覺涼意漸濃,開了軒窗,雨已經停了,新泥氣息撲面而來,一夜風雨,樹上又禿了幾分,落葉被秋雨沖刷得金黃鮮亮,浸在院上的青石板上,仆婦正彎腰費力地將那濕漉漉的葉子掃起來。

她稍做梳妝,先過去了母親那裏請安,自然又被母親好一番念叨。

“天冷了,該換上秋裝了,最近府裏新給你做的幾身衣裳,你先去試試,若有哪裏不合適的,回頭再改。”

“如今咱們和淮安侯府的婚事就要退了,也該給你尋覓新的夫家,這幾日你自己莊重一些,梳妝打扮要上心。”

安定侯夫人念叨著時,突覺得不對勁“你今日頭上倒是素凈。”

顧玉磬自然不敢說,她把上等好頭面拿去當了,只含糊道“這不是一早過來母親這裏請安,也不好盛妝,素面朝天,才顯你我母女坦誠相見。”

安定侯夫人聽此,笑罵一聲“你就是懶罷了!”

在母親跟前好一番奉承,才算是抽身出來,出來後,總算松了口氣,煎熬著在房中讀了會詩文,掐著時間差不多了,便讓人去回母親,只說某個閨中好友邀自己雨後賞花,安定侯夫人自然不懷疑,便命人備了鈿車,送她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