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字畫掛得雖高, 但對於武林高手來說,也不過一擡手就能碰到。

孟瑾棠路上也聽到開泉伯府內的侍從們聊起老太君的舊事,稍稍有些在意, 就把"落子無悔"那副字給取了下來, 發現後面藏著一張紙條。

字條邊沿早已泛黃,而且質地脆弱, 顯然是很久以前的舊物。

"四郎夫婦攜友人前往護國寺,一去無蹤。"

——宋家老四就是孟瑾棠的生父。

這句話裏,"護國寺"三個字被人用朱筆圈起,孟瑾棠注視片刻,將字重新掛上。

她動作輕巧,而且境界直追桑儀明散花主人那等絕世高手而去,就算從開泉伯府裏的人身邊走過,他們也發現不了。

等孟瑾棠出來時, 溫飛瓊已經不知所蹤。

天邊晚霞如血,顏色濃郁到了難以化開的程度,東邊的地平線上,一輪弦月悄然升起。

孟瑾棠看了眼天色,覺得今天估計得很晚才能回白楓塢。

從地理位置上劃分,她目前身處之地挺靠近建京中心,開泉伯府再寥落,好歹有個爵位在身,周圍的人家非富即貴,寬泛點說,跟那位炙手可熱的鎮國公府, 也在同一社區。

至於護國寺的位置,就要偏上許多。

很多人都知曉,前段時日,護國寺內突然起了火,幸虧寺內僧人救得十分及時,沒惹出什麽大亂子,僅僅是燒掉了寺內的一些藏經。

寺內的僧人們正在做晚課,無人注意到,一道青色的身影已悄然立在了墻頭。

孟瑾棠微微合目,她回憶著當初觀看《補天神訣》時的感受,將心神與天地接通,靈覺逐步擴散,莫說周圍的僧人交談聲,甚至連蟲蟻爬過草地的聲音,都能盡數收入耳中。

忽然之間,墻上的青衣人睜開眼,袍袖輕輕拂動,像一陣風,又像一片隨風而起的柳絮,輕盈而迅捷地穿過一重又一重寂靜的院落。

在護國寺的角落裏,有一個狀若荒廢的禪房。

昏黃的火光從破碎的窗紙中安靜地漏出。

一盞油燈擺在桌面上,借著不算明亮的燈光,可以清楚看見,這間禪房內正坐著一個須發皆白的老僧。

老僧的對面,遙遙立著一個青衣人。

—這位老僧正是護國寺的方丈,對方常年在陋室之中坐禪,連寺內的弟子,都少有人知曉他身在此處。

閉目靜坐的老僧忽然嘆了一聲,緩緩睜開雙目∶"孟掌門怎麽會過來"

——雖然從未見過那位聞名江湖的掖州王,但在孟瑾棠進入禪房的刹那間,護國寺方丈便確定了她的身份。

青衣人笑了一下,不疾不徐道∶"我觀寺內諸院,如觀掌紋,只有這一處不甚分明,就過來瞧瞧。"

老僧道∶"以孟掌門的性子,想來不會無故登門。"

青衣人客客氣氣道∶"方丈所言甚是,今日本不該這麽貿然前來,只是我心中有一件疑難之事,亟需方丈解惑。"

老僧又嘆了一聲,竟沒問她究竟是什麽疑難之事,直接道∶"種因得果,事皆前定……罷了,只要掌門接得下貧僧三招,自然知無不言。"

孟瑾棠看了這老僧一眼,笑∶"便如方丈所言。"

老僧自蒲團上站起,宣了一聲佛號,雙手合十,緩緩躬身一禮。

這一招名為焚香禮佛,名字實在取得客氣至極,護國寺方丈之所以用此招起手,也是敬重孟瑾棠一派之長的身份,許多修煉武功的弟子,只當這一招簡單無用,不去用心鉆研,唯有少數人曉得,"焚香禮佛"是以內家真氣傷敵的上乘功夫,若是功力未臻至火候,便體悟不到招式中的描述。

油燈放在桌上,燈火安靜地亮著,像是凝固了,墻壁上一動不動地垂著幾張破舊的布幔,護國寺方丈一招使畢,竟連地上積落的塵土都不曾驚起,若有人在邊上旁觀,一定瞧不出禪房內到底發生了何事。

僧的勁力避開油燈,避開布幔,甚至避開了塵土,一絲不泄地迫向對面的青衣人,孟瑾棠只覺仿佛有無形的氣墻壓面而來,綿密如網,竟是避無可避,她聲色不動,當下也是垂袖一指,

青色的衣袍無風微揚,隨後靜止不動。

雙方氣勁在空中無聲一觸,頓時如風中沙土般各自散去。

老僧微微一笑,贊道∶"好厲害的《拂露手》。"接著屈起三指,用一招佛下拈香,向著對手隔空按去,這三指上的勁力各不相同,陰者陰寒入骨,陽者烈如流焰,陰陽並濟,端的是厲害無比。

——天下閣閣主曾想要修成這般境界,可惜到死也不曾成功,不料這看似平平無奇的老僧,居然有這等修為。

力直貫而來,只要孟瑾棠退出禪房,自然打她不到,但高手對陣,說好了接下三招,若是主動選擇閃避,自然算是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