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孟瑾棠切換了下看問題的角度,笑道:"若我是那位想為伯父尋藥的尤公子,除了山野外,還會去藥行、拍賣場、各個江湖門派以及鏢局之類容易獲取信息的地方碰碰運氣。"

她敘述時的措辭其實不太符合當前人們的習慣,但其他人都以為孟瑾棠極少離開師門——當然這個想法其實是對的——所以也都並不放在心上。

馬揚旗的面色很不好看。

孟瑾棠繼續:"假若消息的確是從鏢局泄露,那麽泄露消息之人,在鏢局中地位不會太低,此人對馬鏢頭十分熟悉,且懷有惡意。"

楊摯:"當年馬大哥可曾與人結仇?"

馬揚旗嘆息:"賢弟也知道愚兄的為人,豈是會與人結怨的?"

楊摯點頭,十六年前,他們還都是黃帶鏢頭,馬揚旗當時沒有服用青石髓,論真實武功,尚且比自己略低一些,但因為做人和氣,倒比許多功夫更好的黃帶鏢頭,更加受到總鏢頭的重用。

孟瑾棠笑:"若非結仇,那多半便是利益糾葛了,馬鏢頭可以想想,你當年若是慘遭不幸,到底對誰有好處?"

馬揚旗愣了一下,遲疑:"這個……馬某保鏢時,確實得罪了一些綠林道上的好漢,對方若是買通了鏢局中的雜役,得到點消息,並想以此打擊白馬鏢局的實力,想來也是有的。"

孟瑾棠聞言,忍不住笑了一下——對方的回答頗為有趣,她要不是想著順便完成一下[拜訪武林同道]任務,估計就跟著默認了。

隔著帷帽,孟瑾棠不方便給陳深個眼神讓人自己體會去,半側過身子,笑問:"那師弟覺得如何?"

陳深想,既然這位姑娘沒說"馬鏢頭所言有理",而是"師弟覺得如何",自然是讓自己據實以答的意思:"若是外人所為,在發現血公子失蹤後,就會將此事告知給血魔陀,如此一來,豈不更能打擊白馬鏢局?"

楊摯:"大哥,陳公子所言甚是有理。"

馬揚旗苦笑:"唉……二位實在是聰慧過人,馬某佩服。"

這裏的"二位"指的不是楊摯跟陳深,而是陳深跟孟瑾棠,他已經看出,面前那姑娘雖然不常在外露面,但卻不是個容易糊弄的性格,除了最初單純的畏懼之外,倒生出三分真心實意的佩服來。

楊摯忽然道:"其實仔細想來,當年總鏢頭曾漏過口風,要從黃帶鏢頭裏,提拔一位做紅帶鏢頭,其中馬大哥的呼聲甚高。"頓了頓,又有些疑惑,"可若果然如此,那人沒能借血公子之手除去馬大哥,事後怎麽不再借血魔陀之力,繼續……"

說到此處,忽然猛地頓住。

馬揚旗之前屏退了下屬仆役,整個廳堂之上,唯有孟瑾棠、陳深、楊摯、他自己以及劉宏安五人,眾人都不曾說話,四周鴉雀無聲,唯有劉宏安,他剛剛被打了一掌,呼吸之聲異常濁重,猶如被扯破的風箱。

依陳深的性格,本會到此為止,但他估計孟瑾棠的意思,既然插手,便要點破此事,緩緩道:"正常來說,總鏢頭不至於刻意泄露信息,但在若是第一個選定的保鏢人選並非馬鏢頭,而對方以某種借口,拒絕了這單任務,為了避免更多爭端,總鏢頭未必會將事情全然告知。假如拒絕運送百年朱果之人最開始對馬鏢頭下手,目的是想爭一爭紅帶鏢頭的位子,但等馬鏢頭返回之後,那人又因為某種原因,無法繼續爭奪……"

"嗖!"

陳深話未說完,劉宏安忽然擡起手臂,自袖中射出了數道暗光。

暗光來勢迅捷無比,劉宏安距離陳深本就極近,馬揚旗又沒料到自己這位好兄弟如此堅強,重傷之余還能施加暗算,反應便慢了一拍,來不及救援。

千鈞一發之際,孟瑾棠隔空輕輕拍出數掌,同時以掌做劍,化用《寒山劍法》裏的"林"字訣,同時拍在不同的暗光之前,她內息精純,揮手之間,猶如一堵無形氣墻擋在前方,毒箭撞上去之後,就像撞在了一個滿是水的囊袋上,頓時反彈了回去,最後擦著劉宏安的耳朵,嗖的一聲釘在了墻壁之上,箭身沒柄而入,只留下一個黑色的洞口。

帷帽之下,傳來一個帶著笑意的溫和女音:

"原來劉鏢頭不止要指點陳師弟掌法,還要指點他暗器麽?"

孟瑾棠的聲音裏聽不出半絲火氣,但劉宏安卻忍不住微微顫抖了起來。

他受傷之後,內息焦亂,十成定力中倒是去了九成,聽見陳深似要揭破昔年隱秘,情急出手,卻將自己推入了死路。

一邊的椅子上,楊摯張了張嘴,看著劉二哥慘白的面色,最終卻什麽話都沒能說出口。

他本來只是有所懷疑的,但看劉宏安如此作為,還有什麽無法確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