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親征

眾人大驚, 龐崇匆忙跳下馬背,急急沖到沈邵身邊,蹲下身欲攙扶起他。

“陛下…陛下您沒事吧。”

沈邵摔在地上, 他似乎感不到疼,只茫然睜著眼, 身周天旋地轉, 周圍人的呼喚聲越來越弱, 耳畔長鳴,長空蒼白若灰色, 眼前忽然出現永嘉的身影, 他急忙伸手去抓, 她卻像煙一樣的散開了。

***

沈桓帶著永嘉離開長安後,未直接回瑯琊,而是往淮州去,陸路轉水路,半月後抵達漓江畔, 換了江船,沿江往城中心去。

姜尚宮在船頭支起了一個小吊爐給永嘉煎藥,如今雖是冬日, 江風微寒, 但淮州的冬景比起京裏落雪後的蕭條,還是十分有看頭。

江中來往有不少商船, 在江畔還有停靠的漁船,整個漓江上分外熱鬧。

沈桓從船尾處來,見姜尚宮在船頭煎藥,他解下身上的披風,蓋到姜尚宮肩上。

姜尚宮連忙脫下來欲還給沈桓:“奴婢不冷, 您快穿上,莫著了涼。”

沈桓再次將披風裹在姜尚宮身上:“姜娘,我一個大男人著什麽涼,倒是您年紀大了,得多穿點。”

姜尚宮聞言,也不再推脫了,她身上暖暖的,心上也暖,手搖著扇子一邊煎藥,看看江景,一邊與沈桓閑聊。

突然姜尚宮似是吃驚的叫了一聲,她眼睛盯著遠處,急急伸手去拉扯身邊的沈桓:“桓哥兒您瞧,那漁船上的人,可是以前的雲熙郡主何歡?”

沈桓順著姜尚宮所指看去,江畔停靠的一艘略有破舊的漁船上,一身粗布衣裳的婦人正蹲在船頭,彎腰在江水中洗漁網,沈桓期初沒認出,待船行得更近些,才看清那被毀了容貌的婦人當真是何歡。

姜尚宮眼看著布滿何歡左臉的那道疤,不禁心頭一冷,她問沈桓:“這…何家人不是都入獄了嗎,她…怎會在這?”

沈桓一時未語,船越行越遠,他收回目光,似是陷入沉思。

當年何長鈞在北疆叛亂,最後兵敗自刎,何鐸何歡兄妹被俘。原本何家謀逆之罪當誅九族,但沈邵念及何皇後之情,留了何家兄妹的命。

當年北疆戰事結束後,他便從北疆離開了,只後來聽說沈邵將何家兄妹投獄,囚禁終生。如今能在淮州看到何歡,也只有一種猜測。

“自古不誅罰外嫁女,何鐸許是沒料到沈邵會留他們的命,將何歡趁亂嫁了個漁夫保命,沈邵本就不想殺何歡,自然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那怎得還毀容了?”

“罪有應得罷了。”沈桓嗓音冷淡,何歡雖不及他父兄罪大惡極,可曾經亦沒少落井下石,欺淩過阿姐和母妃。

“讓她一死容易,但像現在這般活著,日日受著磋磨,才是真的報應。”

姜尚宮煎好了藥,倒在碗裏,她端著藥,撩開帷帽走入船艙,見永嘉正在看書。

“姑娘,藥好了,快趁熱喝吧。”姜尚宮笑著走上前,坐在永嘉身邊,將藥遞上去。

永嘉看著走來的姜尚宮,放下手中的書,接過藥碗:“多謝姜娘,阿弟呢?”

“公子在外頭呢,咱們再有一個時辰便能入城了,公子說這城中有位醫士,或許能幫著姑娘想起。”

永嘉聽著姜尚宮的話,一口一口喝藥:“病得久了,前頭的事都忘了,我似乎記得,最早醒來時,我們身邊還有個人,他年紀與阿弟相仿,個子比阿弟還要高些,總是穿明黃色的衣服,他為何不見了,怎麽不與我們一起走?他不和我們一起回家了嗎?”

姜尚宮聽著永嘉的問,一時語塞,竟有些緊張的不知該如何回話。

沈桓撩開簾子走進來:“阿姐,你說的那人不是我們的家人,自然不和我們一起回家。”

“那他是誰?”

“不重要的人,阿姐忘了他便好,”沈桓說著從懷中掏出一個荷包:“這是我方才在街上買的蜜餞,給阿姐解口苦的。”

永嘉擰著眉頭喝光了藥,她接過沈桓遞來的荷包,打開拿出裏面的蜜餞,先遞給姜尚宮一枚,又遞給沈桓一枚,最後才送到自己口中,她收下荷包,轉頭對沈桓笑:“多謝阿弟。”

***

禦門,王然陪著沈邵下朝回宮,南邊的信使正在殿外等候。

王然從旁觀察著沈邵,眼見他看到信使後,低沉的情緒終於有了波動。

信使傳回了永嘉在淮州的消息,她們一行三人何時抵達淮州,住在淮州何處,吃了什麽,玩了什麽,又去見了位隱居的老道,停留七八日,又往南邊去了。

沈邵手執著信,來來回回看了數遍,他心疼的厲害,可見信上寫,永嘉在淮州遊夜市,瞧見雜耍班子舞獅,笑得開懷,他想著她那時笑眼彎彎的模樣,不禁也跟著笑起來。

王然和信使立在一旁,見天子面色時晦時明,連日來只要是接到長公主方面的信,皆是如此,兩人默默垂著頭,不敢說話。